书城历史中国鹰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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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四 风雪杀人夜(5)

他伸手要去拖地上的刘昌佑。刘昌佑刚才喊了一嗓子,现在也没人顾得上管他,见土匪头要带他走,脸又吓得白了。如果自知死路一条,那他也认了命,可明明事态已经平息,土匪头和劳工们都说妥了,却仍要带他走,他急了,叫道:“定远!定远!救我!”他知道这些劳工都是见钱眼开的,土匪头出手就是一斤金子,抢到的钱也都不要了,谁也不想再去拼命,唯一还有可能救自己的,唯有跟自己同睡一铺的杨定远了。

杨定远听得刘昌佑的惨叫,心头一热,踏上一步道:“人留下!”

土匪头见他还敢出头,怔了怔,忽然道:“成,人就留下。”他说完,左手的刺刀猛地向地上的刘昌佑刺去。杨定远见他要行凶,也急红了眼,操起一块劈柴猛地扫去。“啪”一声,正打在土匪头手上。劈柴很是沉重,土匪头虽然也练过,可也经不起,刺刀被劈柴打得直飞出去。他的手脚却也快极,刺刀脱手,右手的枪忽地举起,顶住了杨定远的胸口,沉声道:“小子,你真的还要动手么?”

杨定远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还敢跟手中有枪的土匪头动手。他呆住了,手中的劈柴没敢再举起来,就在这时,一根枪管顶住了土匪头的后脑,马天化不知什么时候已欺到他身前,冷冷道:“我也想动手,行不行?”

土匪头做梦也没想到劳工中居然也会有手枪,一呆,有一个马天化的同伴一把下了他的枪,另一个将刚才被杨定远狠揍了一顿的土匪手里的枪也夺下了。劳工从来没碰过枪,但他们拿枪却很是熟练,杨定远知道他们肯定也是个军人。这人夺下了土匪头的枪,伸手掏进土匪头胸口,摸出了两个铁盒和一把手枪,咧嘴笑道:“马大哥,这小子果然还有。”

马天化嘴角也浮起了一丝笑意,只有这笑意中又带着残忍。他用手枪戳了戳土匪头的脑袋,说道:“枪,人,金子,全都留下,你滚吧。”

土匪头恨得咬牙切齿,可枪顶着他的脑袋,他也不敢动,嘴里仍在发狠道:“兄弟,留个字号吧。”

“呸,凭你也想要我的名号,滚吧。”

马天化先前被步枪指着,手边的钱都被搜了个干净,已憋了一肚子气,这回才算扬眉吐气。杨定远这时用刺刀割继了绑着刘昌佑的绳子,刘昌佑一翻身起来,见土匪头要走,一把夺过杨定远手中的刺刀,忽然一掷。他的飞刀很小,只怕也刺不透那土匪头身上的大氅,但刺刀却又沉又锋利,土匪头正要出去,根本没想到背后还会飞来一刺刀,连叫都没叫一声便扑倒在地。

刘昌佑居然出手就杀人!周围的劳工吓得比刚才被土匪用刀枪指着时更甚。刘昌佑却如没事人一般,走过去踩住土匪头的后背,一刀拔出了刀子。他这一刀用得劲很大,刺刀大半把都没入了土匪头的身子,拔出来时还咕咕作响,血沫子直翻出来。刘昌佑杀红了眼,握着刺刀要杀另两个土匪,马天化拉住他的肩膀道:“兄弟,先留着这两条命,我还有用。”

他手中有钱,刘昌佑又刚杀了人,旁人看他们两个简直和恶鬼一般。马天化从地上拣起了土匪装钱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也不知是不是就是他自己被抢去的数,将袋子一扔道:“谁的钱,谁拿回去。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走漏风声。谁漏出去半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看到刘昌佑杀人,杨定远也吓呆了。土匪来抢钱,他不顾一切地和土匪拼命,现在却着实有点后悔,见马天化带着几个土匪出去,他仍是怔怔地有点发傻,连冷都忘了。刘昌佑和马天化说了两句,过来见杨定远还在发呆,小声道:“定远,你把衣服穿上吧。”

被刘昌佑一提醒,杨定远少省得自己刚才是从铺上跳起来,身上一直还很单薄。他抓起床上的衣服披上,却听一边霍敬奇骂道:“别不开眼,你真想分实足一半去?杨老弟也得占一份。”却是那老鸭来找霍敬奇要自己的一份金子。土匪头身上本来还有两盒,但那落在了马天化手上。马天化有枪,谁都不敢去跟他要,霍敬奇也曾经飞脚踢人,老鸭见他也有点怕,可到底忍不了金子的诱惑。

霍敬奇把大半盒金子放怀里一揣,笑嘻嘻地过来道:“老弟,这回我们哥俩也算发了票小财。”盒子里有八根金条,他只给老鸭两条,还有十二两金子,一人一半也不算少了。

杨定远见他脸上尽是笑意,问道:“小霍呢?他怎么样了?”

霍敬奇一拿到金子,把小霍太监早忘得一干二净,被杨定远一提才想起来,忙过去看。小霍太监胸口被划了条大口子,好在没开膛。霍敬奇平时对小霍太监呼来喝去,不是打就是骂,但小霍太监一受伤,他也真个急了,撕了条旧衣服给他包上。正在乱的时候,刘昌佑拿了个麻袋回来,见杨定远还站在那儿,说道:“定远,过来帮把手。”

杨定远走过去,也不知他说的帮把手是什么意思。刘昌佑拿刺刀在土匪头尸首腰眼上划了一刀,将尸体拦腰折了起来,又在腿弯也划了两刀,割断了脚筋,高高大大的土匪头一下子被团成了一坨。刘昌佑拿绳子将尸体扎起来,塞进了麻袋,说道:“来,抬出去。”

杨定远跟做梦一样,和刘昌佑抬着麻袋出去。门外雪已经停了,风却还很大。只是一出门,血腥气闻不到了,多少也好受点。他一句话也不说,跟着刘昌佑抬着麻袋,走到林子里。林中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定是刘昌佑刚才挖的。刘昌佑将麻袋往坑里一推,拿土扒上了一埋,见杨定远还傻傻地站着,说道:“回去吧,睡觉去,这回没事了。”

说是没事,可杨定远哪里还睡得着。他只觉身上冷得异样,一闭眼,眼前就是那土匪头恶狠狠的眼神。刘昌佑平时虽然有时沉默寡言,但和杨定远一直还算谈得来,杨定远跟着他学俄语时,他也教得很耐心,可现在他才知道,刘昌佑绝非自称的马戏团成员那么简单。

这个人,肯定也有着神秘的过去,只是杨定远再不想知道了。

工棚里,不知谁往铁盆里拿了几块劈柴,火烧得旺了不少,可是杨定远总觉得有一股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回到工棚,他觉得身上更冷了,刘昌佑倒已倒头睡下,打起了鼾。他连看都不敢再去看刘昌佑那边一眼,只是坐在铁盆边烤着火。小霍太监的伤已经包上了,血也止住了,不时还发出一声呻吟。这一声声呻吟让杨定远感到更加寒冷,他抱住腿,在火边缩了缩,凑得更近了些。

铁盆里,劈柴正在烧着。西伯利亚的树木,不知吸取了多少日精月华,烧起来后又全部释放出来。杨定远看着盆中的火苗不住吞吐,烤得脸也有点发烫,可身上还是如同沉在冰窟里一样冷。在火苗中,不时闪过一张人脸,狰狞而凶恶,依稀就是那土匪头。杨定远好几次都吓得想逃开,可一离开火,身上就更加地冷。这种冷不是添几件衣服就能挡得住的,那是彻骨的阴寒,几乎刺进了骨头里,在里面生根,似乎得在身体里放把火,让鲜血跟油一样嗞嗞地烧起来才能驱散得掉。

杀人,就是这样么?他有点茫然。在西伯利亚,什么都值钱,唯独性命不值钱。在这儿,杀个人真跟杀条狗似的,谁也不会来管,谁也不知道。杨定远不知道在火堆边坐了多久,只知道火苗小一点就觉得冷,他就得往铁盆里加劈柴。这一晚,又长得仿佛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