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鹰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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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十 屯垦团(5)

“女人?”

老人笑了笑:“这村里,女人多,男人少。有些守了好几年的寡,又要养老又要养小,担子也重。有外路人进村来,她们就陪人睡觉,换点吃食。定远,你还年轻,要有兴致,就去吧,一个列巴就够了。”

杨定远的脸一下涨红了。他这才知道苏日勒和克说的朋友是什么意思,怪不得他出去时还亲亲热热地搂着那人。先前在哈尔滨,第一次被小个子硬拖进那酒馆里时,见那些军人喝了酒就找女人,他就有点脸红。现在见苏日勒和克这么个一直很一本正经的人,看到女人也跟换了个人似的,他更觉得难受。他摇摇头道:“我不去。”

老人一愕,又低声道:“你真不去?”

“真不想去,老爷子。”

他把一片在肉汤里泡软了列巴送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不再说话,只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他今年二十三,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梦里也不是没做到过女人。但他实在接受不了那些人用淫狎的口吻去谈女人,在他看来,女人总是美好的……即使是死神。

门又被推开了,思华抱着一堆劈柴走了进来。她把劈柴放在火堆边,见老人和杨定远都默然不语,诧道:“姥爷,怎么了?”

“没什么。乌云,明天要赶路,你早点脱了衣服歇吧。”

思华看了看杨定远,脸红了红,小声道:“姥爷,我再等一会吧,您先睡。”

老人也不推让,把手里最后一块列巴吃了下去,肉汤也喝净了,抹了抹嘴,脱掉了外面的皮袄躺了下来。加了些劈柴,火堆烧得正旺,烤得屋里暖意融融,没一会他就发出了鼾声。杨定远收好了袖剑,心想自己不睡,思华肯定不好意思脱衣服睡觉,便道:“思华,我也要睡了,你还不睡么?”

思华脸突然又是一红,低低道:“我再烤一阵火,杨大哥你睡吧。”

杨定远正要脱掉外套,突然又响起了拍门声。他一怔,思华正要起身去开门,杨定远抓起了一个大列巴道:“我去吧。”

看到他抓着那个大面包,思华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但马上她又垂下了眼帘,“嗯”了一声。她年纪虽然还小,可也知道舅舅拿了个大列巴出去是干什么去了。但舅舅这么做,她倒如释重负,但见杨定远也一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失望。

杨定远开了门,门外站起一个四十来岁的朝鲜妇人。她生得又黑又瘦,身上披了件破烂的毯子。见杨定远开了门,这妇人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大概这在于她而言便是最为魅惑的表情了,可是她那张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有点变形和过于苍老的脸笑起来让杨定远几乎要落泪。他不等这妇人开口,将手中的大列巴递给她,也不说什么,一下关上了门。

仿佛,关上门不去看那个女人强笑的表情,也就可以让自己轻松一点。可是杨定远却觉得如此心酸,为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虽然自己这些年都在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但总有人活得比自己更要艰难。这样一个干硬的面包,就可以买一个女人的身体了,说起价格来,也就是等于思华当初来火车上卖的两个葵花饼!

他脱掉外套躺了下来,怎么都睡不着,木然地望着屋顶。这是林中常见的原木搭起来的房子,用松针和泥巴塞住了缝。躺在地上,望上去只能看得到一根根并在一起的原木被火堆映得明明暗暗。他看着屋顶,想得出神。还在哈尔滨织袜厂时,他带了几个徒弟,其中有个朝鲜女工,也就是十七八岁,长了张白净的小脸,每回说话前总会先笑,而一笑起来,两眼就眯成一条缝。那时杨定远就对这个朝鲜少女有点好感,而那朝鲜少女对他这个年轻师傅显然也不讨厌,总是来跟他嘀咕。只是杨定远不会说朝鲜话,那朝鲜少女也不会说汉语,但是朝鲜话里有很多汉语借词,发言十分接近,于是两个人就连说带比划,一个词一个词地说,碰到对方听不懂,就换一个意思相近的。就这种麻烦透顶的聊天两人都乐此不疲,杨定远就是那时知道朝鲜人常在句子后加一句“斯密达”。只是后来他离开厂子进了劳工队,就再没见过那朝鲜少女。已经几年了,想来她也已经嫁了个人吧,不知道还会不会想起自己。

迷迷糊糊中,杨定远耳畔忽然传来几声低低的抽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睡着了,正在做梦,但马上省得那是思华的声音。他侧过头看了看,见思华正坐在火堆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眼里却有泪水闪烁。

这小姑娘在哭什么?只是杨定远不用想也猜得到,她在那个土尔扈特部落里肯定过得并不舒心。爸爸是个汉人,土尔扈特人多半或多或少地排斥她,苏日勒和克是她亲舅舅都从不给她好脸色看,连自己一个外人,苏日勒和克都要客气得多,可见思华在部族里过得如何了。老人还在世的时候,她总有个庇护,但老人一旦去世,她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如此艰难啊。杨定远想着,他怕思华发觉了尴尬,便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了眼。

哭泣声停下了。也许是她哭够了,也许是杨定远微微动了动也被她发现。火堆里,劈柴还在烧着。因为有些松枝,烧得时候发出一股怪好闻的松节油味道,这间简陋的木屋也暖洋洋的。不管怎么说,明天总会来,总能撑过去的。杨定远想着,慢慢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