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鹰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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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十八 钢与铁(6)

黄云越来越近,黄云下,那支哥萨克骑兵如同一座会移动的山,正不可一世地向前推来。黄尘滚滚,而黄尘下的这支骑兵也如同一个有无数手脚的怪物,尽管在高速前进,但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这几百人几乎是以完全一致的速度在飞驰。

这就是哥萨克骑兵的实力?杨定远只觉自己的心猛然间剧烈地跳动。他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也不是第一次杀人,更不是第一次见到哥萨克,可真正在战场上面对如此大队的哥萨克骑兵还是第一次。那一次被哥萨克骑兵一刀背砍落马下时,他心中愤怒和不服更多于恐惧,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法欺骗自己说不害怕。恐惧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霎时就将他淹没了。

和哥萨克骑兵迟早会有一战,他也早有准备,只是在这儿狭路相逢,却也让他有些意外。突然,一道亮光刺进了他的眼底,他定睛看去,只见在哥萨克骑兵队的头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银光,仿佛给这座山镶上了一道银色的光带。

“拔刀了!”

阿列克塞在杨定远身边喃喃地说道。那是哥萨克的战刀么?不知什么时候,杨定远心中的恐惧已经散去了许多,几乎是贪婪地看着这支越来越近的敌军。刀光中,他又隐约看到了那个有着世上最温柔眼波的女人。

死神!老格,我又看到了死神!

他几乎要欢呼起来,尽管这其实完全不值得高兴,但他心里也还是异样的兴奋。面对死神,竟然也会如此高兴?杨定远不知道,但方才的惧意已突然间荡然无存。

——来吧,到我的怀里来。我的身体柔软而温暖,我的嘴唇甜如蜜。

——来吧,这是永恒的归宿。

杨定远几乎和做梦一样看着这支正在逼近的哥萨克骑兵,心已飞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此刻的他全然忘了一切,忘了即将到来的是鲜血和死亡。耳畔,突然传来了尹春山的吼声:“二队三队出刀!第一队,开枪!”

枪响了。枪声夹在骤雨般的马蹄声里,把杨定远的白日梦骤然击成了碎片,让他一瞬间回到了现实。哥萨克骑兵已经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枪声中,有六七个哥萨克翻身落马,但其余的却恍若不觉,举着恰希克刀依然高速冲过来,尹春山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二队冲锋!”哥萨克的前锋已如一根锋利的钢钉钉入了骑兵团里。

这是矛与矛的交锋,连一丁点的停顿都不会有。尹春山也没有料到哥萨克骑兵的冲击力竟会如此恐怖,第二队还没来得及冲出去,第一队已有好几个人被斩落马下。恰希克刀的锋刃切入人体,几乎如切入一块朽木一般,一个就在杨定远前面几步远的骑兵已来不及拔刀,拿着步枪便去挡,但恰希克刀已斩了上来,这一刀竟将步枪的钢管也一刀斩断,刀锋仍如风一样挥过,连那骑兵的左臂也斩了下来。而这骑兵甚至都不知道痛,还有点怔怔地看着对手,大概痛楚尚未传到大脑里,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格住了这一刀,仍在下意识地想举起已经离开了他身体的那条左臂。只不过这一瞬,那哥萨克已从他身边电一般掠过,恰希克刀忽地一翻,借着战马前冲之势反斩向那骑兵的脖子。

这一刀就算那骑兵全力抵挡也根本不可能闪开,更不消说他已经被斩断了左臂。那骑兵居然还将右手伸了起来,试图护住要害。可是血肉之躯怎么挡不住锋利的恰希克刀?刀刃切入了这人的手腕,如同削断一根甘蔗,将那人的手连同脖子一起削成两段。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当那哥萨克冲到近前时,杨定远已在准备催马冲出去。而当他的脚刚在座骑腹上一踢,恰希克刀已砍断了那骑兵的脖子,鲜血甚至溅到了杨定远的身上。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这如同一剂能让人刹那间兴奋起来的毒药,杨定远已忘记了一切。

当他冲上前时,那哥萨克也正冲到他马前。两匹相向的快马几乎正面相对,两个人手中也是一样的恰希克马刀。那哥萨克看到杨定远手中的刀时,眼里突然放射出逼人的寒光。

愤怒,痛恨,还有讥讽。这些仿佛在那哥萨克的眼里搅成了一团,让杨定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但怒火也霎时升腾起来。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尽管这个哥萨克与杨定远素不相识,但仅仅这一瞥,已让杨定远产生了无穷的杀意。战场是个最奇怪的地方,明明是两个陌生人,却刹那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两匹马都在全速奔跑,但在杨定远眼里,却显得那么缓慢,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的恰希克刀在一点点横着劈过来。尽管战马在疾驰,可这一刻又仿佛如此漫长。

近了,越来越近了。终于,两柄刀交击在一处。一瞬间火星四溅,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和摩擦声。杨定远甚至还没回过神来,仍然在诧异为什么这么缓慢地撞击居然会激出火星,但刀上传来的力量震得他掌心发烫,提醒他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只能努力握着刀柄,不让刀脱手,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对手。

这哥萨克大约有三十多岁,长得孔武有力,颊边尽是胡子。在那哥萨克眼里也有点诧异,面前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中国人竟然有着不输给他的力量和意志。

刀刃咬在一处,这两把一模一样的武器握在不同的人手中,也仿佛活了,化成了一对仇敌,正在以生命比拼。杨定远咬紧了牙关,死都不放手。然而,就在刀刃相击的那一刻,杨定远只觉掌心突然传来一股滚烫的感觉。

虽然力量并不逊于那哥萨克,但杨定远出刀时还是慢了短短的一瞬。虽然只是这一瞬,但当两股力量撞击的时候,却是先发力的人占了优势。尽管这优势微乎其微,可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却又决定了一切。杨定远也知道,只消片刻,当自己手稍微一松的时候,对手的恰希克刀就会切开自己的身体,饱饮自己的热血。一瞬间,他的心头笼上了一层阴影,当初被那哥萨克一刀背剁下马来的情景仿佛又要重现,但这一次,却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是漫长的一瞬,就在这一刻,一个黑影突然从斜刺里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