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角门的小丫鬟,被徐婉真这一笑,吓得拔腿就跑。
看门的吴婆子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丫鬟,跑什么呢?还有规矩没有,给我站住!”
那小丫鬟本就心虚,被她一喊,只得怯怯的站定。
吴婆子走上前去,问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一大清早,不在院子里干活,跑东角门来做什么?”
“我,我是……”她结巴了几句,灵机一动道:“我是‘松涛院’的水蓝,老太爷知道徐老夫人今日出府,放心不下,派我来瞧瞧。”
“不放心就派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吴婆子心下狐疑,又问道:“那你跑什么跑?”
“没有,我只是看徐老夫人走了,着急回去给老太爷复命。”水蓝嗫嚅道。
吴婆子这才放她走开。口中自语道:“这事儿,透着些古怪。‘松涛院’的水蓝?等大小姐回来了,须得回禀上去。”
水蓝离开东角门,一路疾走,慌慌张张的回到“文翰居”内。见涂曼珍还未回到自己的厢房,就在门口候着。
涂曼芬、涂曼珍两姐妹正在李氏的上房,给父母请安。
李氏温言问了她们几句,送了涂博文出了门,和姐妹俩一起坐下来用早饭。
涂家的家规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就算是用饭,李氏仍然举止娴雅,小口地吃着饭菜,无声地细嚼着口中食物。她对女儿们,也一向如此要求。
但今天涂曼珍牵挂着东角门的事,一心想着水蓝有没有打听到消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李氏见她如此,用手指敲了下桌面,发出“笃笃”两声。
涂曼珍犹自在出神,突然听到声音,手中的白瓷汤匙“哐当”一下掉到桌面,摔成两半。她“呀”的一下惊呼出声,又想起吃饭不能发出声音的规矩,连忙捂住嘴巴。
李氏皱眉,示意她房里的一等丫鬟画堂,将桌面收拾干净,又拿来一个新的汤匙。涂曼芬给涂曼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安静吃饭。
待三人用完饭,漱了口。李氏才道:“曼珍,今天你是怎么回事?”
涂曼珍早已想好了借口,撒娇道:“母亲,我在想,宁先生昨儿下午教的那首曲子真好听,想出神了嘛。”
宁先生是涂家聘请来的女先生,教习两姐妹的琴棋书画。她也是命苦之人,原本是翰林娘子,当年也是男才女貌,夫唱妇随的一对。不料丈夫年纪轻轻就病逝,仅留下一名幼子。她的才学是极好的,便自立女户,以过世夫君为名,靠教授大户人家的小姐过活,抚养幼子长大。
她虽不富有,但并不随意收女弟子。除了考察弟子品性,弟子若是家风不靖,她也是不教的。收了女弟子后,每一家只教三年,绝不多待。她说:“有这三年的时间,我能教的已经教了,其余的靠自己练习。”
她教出来的第一个女弟子,就是如今的楚王妃。此后,京中凡是有待嫁女儿的,对她趋之若鹜。她来到涂家,也是看中了涂家的清贵名声,这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应不会砸了她的口碑。她是庆隆五年来到涂家,如今已是最后一年。
李氏听到涂曼珍原来在想功课,点点头,道:“用功是好事,但吃饭时须专心。下次若再犯,罚你抄写十遍心经。”
涂曼珍吐了吐舌头,拉着李氏的手道:“好啦,母亲,珍儿下次绝不会了。”
姐妹俩出了正房,涂曼芬轻声道:“妹妹你也太不小心了,差点就被母亲发现。”
涂曼珍得意地道:“这不是没发现吗?好在我应对得宜。”两人沿着游廊走着,涂曼珍眼尖的看见候在厢房门口的水蓝,摇了要涂曼芬的胳膊,兴奋地道:“姐姐!水蓝回来了。”
“你小声点!我也看到了。”
走得近了,两人才看到水蓝脸上的表情不大对劲。涂曼珍问道:“怎么了?跟我进来。”
水蓝进了屋,禀道:“回大小姐、二小姐的话,奴婢刚从东角门回来。”
涂曼芬强压兴奋之意,淡淡问道:“嗯,可看到什么?”
水蓝怯怯的看了她一眼,道:“看到徐家套了两辆马车,徐老夫人、徐大小姐,还有徐家小少爷都上了马车。”
“什么?你没看错?”涂曼珍瞪大了双眼,望着她。
水蓝被吓了一跳。翠袖吩咐她时,只让她去看看东角门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她去看了,什么事也没有。她向来胆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这事不太正常,好端端的去东角门做什么?徐大小姐又冲她一笑,把她的魂都吓掉一半。
见到二小姐的反应这么大,她也不知何故,只好照实答道:“没看错,他们估摸是卯时三刻出了角门,不到一刻钟就出发了。”
涂曼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怎么会?不可能是这样的!卯时这么早,徐家哪来的马?
涂曼芬见状,安抚地拉过妹妹的手,继续问道:“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特别之处……”水蓝回忆了一下,道:“啊,有的。”
“有什么?你快说。”涂曼珍连声催促。
“徐大小姐最后一个上马车,她好像看到我了,还冲我笑了一下。不过隔得比较远,天也还没亮完,我不是很肯定。”水蓝道。
“什么?!”听了水蓝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将涂曼珍从头浇到脚。她惊叫一声,手上一紧,将涂曼芬的手心处抓出一道伤口,一下子沁出了血珠。
涂曼芬吃痛,缩回手一看,皱眉道:“别大惊小怪,你小心一些。”
眼见这一幕,水蓝被吓得木讷地呆立在跟前。涂曼芬见她呆呆傻傻,不耐烦道:“去,把翠袖给我找来!”
水蓝听见吩咐,一个激灵,慌忙施礼退下。
涂曼珍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口中喃喃道:“姐姐,你说怎么会这样?那徐婉真还冲水蓝笑,难道,她知道这事是我们干的了?”说到这里,她慌张起来,忙去拉涂曼芬的手,道:“她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涂曼芬一侧身,避开她的手,道:“你没见我手伤了吗?还拉。”没好气的道:“她怎么会知道,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就算怀疑了又能怎么样,她又没证据。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要弄清,她是哪里来的马?”
涂曼珍醒悟过来,恨恨道:“对!翠袖好大的胆子,竟敢阳奉阴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