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老太爷眼也不抬,道:“原是不需要的,但眼下就需要。”
这是什么意思?林氏一阵茫然,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问道:“可是青竹苑那边,报了价?”
听她这一问,涂老太爷给气乐了。瞧自己当年挑的什么儿媳妇,不仅贪财,还愚蠢!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琼玉会来讹你?去吧去吧,看了就心烦。”
林氏满肚子委屈,这又是怎么了?只得告退,带着一脑门官司回到“长弘院”。拿一千两银子出来,无异于割她的肉一般。她只顾着心疼银子了,涂老太爷的用意,却左思右想也不明白。
刚好涂弘义这日休沐在家,牵挂着林氏被责问的结果。使人看着,待林氏回到“长弘院”便来报给他。
进屋一看,林氏坐在那里神思不属,问道:“父亲怎么说?”
“父亲让我拿出一千两银子,给青竹苑。”林氏抬头,迷茫的说。
这个结果还不算太坏,父亲既然罚了银子,这事便揭过去了。涂弘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要出去。
林氏叫住他,道:“等等!你们一个个的,是什么意思?”
涂弘义顿了一顿,问道:“你连这个都没想明白?愈发糊涂了!”
“让我想明白什么?”林氏怒道:“白白拿一千两出去,父亲还说什么‘原是不需要的,但眼下就需要’。这什么意思?”
涂弘义无奈,难道真是越老越糊涂吗?妻子年轻时,不至于此。只得坐下来,与她慢慢分说,道:“父亲的意思很明白。你看,这些家具本是库房里就有的吧?”
林氏点点头,道:“对呀,所以根本不用花银子啊。”
“但你给二妹妹家使绊子,压着没给对吧?”涂弘义耐着性子问道。
“对啊,所以我昨晚想好了,今儿上午就送过去。有什么不对吗?”
“你啊,只想着你自己的小算盘。你想想,昨日那事,是不是全家都知道了,青竹苑还要自己出钱去订家具?”
见林氏迷茫着点点头,涂弘义又道:“父亲是多聪明的人,平日不过问而已。你那点小伎俩,略微一想,就知道是你跟二妹妹家过不去。二妹妹住在娘家,又不是长住,还需要自己在外打家具回来,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林氏反驳道:“我只是想压些日子再给,又没说不给。父亲对他们那样好,我只是气不过,想打击一下徐家的气焰而已。谁知道他们会自己出去打?”
“你啊。”涂弘义摇摇头叹道:“一辈子了,你只见眼前小利,逞一时之快,什么时候能看长远一些?父亲知道你的性子,让你拿一千两出来,就是罚你贪财贪利。敲打你,不要再去找二妹妹家的麻烦,好生过自己的日子。”
林氏这才回过神来,捶足顿胸道:“早知道会这样,我何苦为难他们!再不管他们了,各过各的吧!”还是肉疼那一千两银子。
涂弘义怜悯的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出去了。
涂老太爷的吩咐,林氏再肉疼,也得照办。叫荷香进来,给了对牌让她去账房那里支取一千两银子,交到青竹苑去。自己则歪到榻上,半日都回不过神来。
徐婉真正在上房内与徐老夫人商议,去拜访昭阳公主一事。
她呈上一张礼单,道:“祖母,我拟了一张礼单,您帮我掌掌眼,看看行不行?”
徐老夫人接过来,仔细看了,道:“嗯,不轻不重,倒是刚刚好。只是,缺了些特别亮眼的。”
徐婉真沉吟半晌,道:“倒是有一样。前些日子孙女开了库房找礼品时见到的,有一扇鸡翅木插屏,上面是前朝真品双面绣。一面绣的是含苞待放的牡丹,另一面则是满园春色。”
“我想起来了,这个插屏还是你祖父在世时,资助了一个快要病死的绣娘。是那绣娘拿出来感恩的,据说是她家的传家之宝。至于什么来历,她到时没说。”徐老夫人回忆道。
“祖母觉得这个插屏合适吗?”
“不错。”徐老夫人肯定道:“真儿打算何时去拜访昭阳公主?”
“越早越好,准备停当就去。”
“好,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你先让人去公主府递拜帖,等公主传唤吧。”
徐婉真应下,正准备出去,玉露打了帘子禀道:“老夫人、大小姐,荷香来了。”
祖孙二人相视一笑,自打青竹苑自己开伙后,荷香已好些日子未曾出现。眼下过来,想必是昨日之事发酵了。
荷香进了房,施礼道:“徐老夫人、徐大小姐,我家老夫人使我拿一千两银子来,作买家具的花销。”
徐老夫人道:“难为你家老夫人了。”示意碧螺上前接过银票,徐家虽不缺这一千两,但不让林氏肉疼,她哪里知道厉害。虽然她使的那些小花招,徐老夫人还不看在眼里,但也烦人不是?有这一千两,以林氏的性子,总会消停了。
徐婉真召了徐乐安进来,将涂老太爷名帖、“云裳”周大掌柜给的引荐信给他,前去公主府投贴。
徐乐安躬身应下,道:“小人还有一事禀报。大小姐吩咐要找的丫鬟,人伢子已准备好,正要请大小姐示下,何时有空见见?”
这增加人手也是急事,何况调教还需时日,徐婉真定下时间:“明日上午。”
谷雨已过,下月就是端午。
端午后再过五日,五月初十,便是庆隆帝的圣寿。哪怕如今迁阳王世子被圈禁在宫中,江南道风声鹤唳,宫中仍然热闹非凡。自迁阳王妃逝后,庆隆帝吩咐宗人府,将她仍以王妃礼仪安葬。又忙于稳定朝堂,已有些时日未曾踏足后宫。
但皇上圣寿要与民同乐,宫中嫔妃不分品级,都将得以召见。刘昭媛就是在去年的圣寿上,得以侍寝的。有先例在前,各宫嫔妃都卯足了劲,要在皇上圣寿那天大出风头,获得皇上青眼。
春凌宫中侧殿,史婕妤斜倚在贵妃榻上,一双妩媚丹凤眼微微眯着,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在她手边的白瓷虬梅浮纹果盘里,盛放着熟透了的樱桃,红白相映,煞是好看。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已有八个月身孕,在六月间就要分娩。她的心腹宫女新月垂手站着,悄无声息。
“你说,皇上在十五那天,去了一趟怡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