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如此理所当然,就好像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山梅忙上来回话道:“方才有小太监来回话,娘娘忙着,便没敢来打扰。史婕妤被皇上听到罪责,皇上将她贬为庶人,史家流放三千里,她则回春凌宫待产。产下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均交由贤妃抚养。”
这厢曹皇后问话刘昭媛,付贤妃早就左立不安,支起两个耳朵听着。
此刻终于盼到这句话,忙起身到了曹皇后身侧,道:“禀皇后娘娘,方才吴总管打发小太监来说,罪妇史歆美被定了罪,一着急提前发动了,命嫔妾回宫看顾她生产。”
“啊?竟有此事?”曹皇后此刻面上的神情焦灼,忙道:“如此大事,不早早报来!这是皇上的骨血,万万轻忽不得。”
端正了身子,拿去六宫之主的风范,命令道:“贤妃,你且回春凌宫,务必使孩子顺利诞生!山梅,你随贤妃同去,有任何情况,立即来报。”
得了这句话,付贤妃匆匆离席,她在这里坐着就一直挂着心,史歆美生产的究竟顺不顺利?这可是她的孩子!
刘昭媛仍立在一侧,曹皇后看了一眼她,道:“紫陌,你家娘娘身子弱,扶她回位置上听戏吧。别累着了!”
待刘昭媛退下,曹皇后看向那边热热闹闹的肖太后。
胡班头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肖太后前仰后合,丁嬷嬷在一旁凑着趣,仿佛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曹皇后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头发,走过去笑着禀道:“母后这里好生热闹!且容臣妾也来凑个趣。”
肖太后心情愉悦,道:“瞧瞧,这出戏排的可真好!这一段,是先帝爷单骑战双雄,果然是‘震八方’!”
曹皇后不禁看了那胡班头一眼,此人相貌毫不出众,微黑的圆脸笑起来一团喜气,看不出来心思却是极玲珑的。
“单骑战双雄”是先帝爷转战天下时的事迹之一,至今仍被民间传唱。将这段故事改成戏,也不知这祥隆班背地里下了多少苦功夫。
“母后既爱这戏,日后多传他们进来便是。”曹皇后笑意盈盈道:“眼下,臣妾也有件喜事要禀。”
肖太后面色不改,笑道:“什么喜事?且说来听听。”
“托圣上洪福,春凌宫的史歆美正在生产。臣妾已命贤妃回宫照看生产,想必过不了今天,母后又有孙子抱啦!”
“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肖太后笑得愈加开怀。
就住在这宫里,最近要生产的就只得史歆美一人,肖太后焉能不知她是下月才生产?
但她恍若不知,又恍若未听到曹皇后直呼史婕妤的姓名,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其中的不妥之处,只赞道:“这个孩子是个有福的,与皇上同一天生日!”
丁嬷嬷捧垠,讶然道:“果然还是太后想的到,老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肖太后笑着骂道:“你个惫懒的老货!”
又转头对曹皇后道:“有贤妃看着,你就只管享福便是。待有喜信了,再赏赐贤妃辛苦不迟。”
曹皇后恭声应下,退回座位,依旧看戏。
心中却不得不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肖太后打得一手好太极啊。
吴总管既然遣了人来报信,第一个要报的就是这肖太后,接下来才是自己、贤妃。
肖太后心里明镜似的,却不管不问,全权交给自己处理。若是自己处理的不妥,她才会出声吧!最后赏贤妃的那句话,充分说明她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
不少宫妃也注意到了曹皇后这边的异动。
有些消息灵通的,比如石德妃,便得知了消息。反正与她无碍,正好高高挂起。
有些不明所以的,便窃窃私语起来。随着小宫女的走动,紫陌和新月回怡景宫的那一幕,被悄然传开。她们看向刘昭媛的目光,又重新充满了火热。都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在这个重获帝宠的娘娘面前,说上话。
刘昭媛看似安然的坐着,心里却在打鼓。
不知道紫陌将新月可安置妥当了?待宴会散去后,妙芙就会跟着她们一并回怡景宫,可别露了什么破绽才好。
紫陌和她相伴十余年,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思所想?从包袱里拿出那件雪絮连烟锦披风,仔细的给她披上,道:“这眼看就要黄昏了,娘娘身子弱,先披上才好。”
又趁着给她打结的功夫,悄然在她耳边道:“已安置好了,跟婢子一个屋。我已嘱咐她这段时间不要出宫。”
刘昭媛微微眨眼,示意知道了,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恩德,允我为孩儿超度往生法事,又遣了妙芙来助我。这里散了,你回去赶紧收拾一间上好的屋子出来,万万不可亏待了妙芙姑娘。”
紫陌施礼应下,道:“娘娘放心,婢子一定竭尽所能,使妙芙姐姐住的舒心如意。”
她心中却一凛,原来皇后遣了妙芙来当钉子。
迅速在脑中思索了一下,将妙芙就安置在怡景宫主殿的侧厢房起居。那里离昭媛娘娘最近,想必也符合她就近监视的心思。却离后面宫女们住的屋子很远,不虞她发现新月的真实处境。待晚上回去再叮嘱新月,这几日非但不能出宫、更不能踏出房间一步。
若有必要,在妙芙面前做做样子,指使她去倒夜香,演全了这出戏。
刘昭媛嘱咐完紫陌,有一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坐在椅子上,回想这短短两日发生的事情,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这件事有了真实感。她终于做到了!为她苦命的孩儿报了仇!
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神秘出现的男子。
第一次他出现时,记得是在四月中旬。自己正在殿内悄悄祭拜孩儿,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只问她:“想不想报仇?”
她那时顾不得惊诧大叫,头脑一热,便道:“想!”
当时的自己,早已被仇恨深深的淹没。纵然通过碧云的死,知道了仇人乃是史歆美,但仍然无能为力。没有人证、物证全无,除了重新引起皇上的注意,她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那种有心无力的苦恼、夜深人静时的悔恨,早已将她的心锈蚀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