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戒疼
4463900000011

第11章 麦醒(十)

小半的葬礼很冷清,只有麻雀两三只。

那天下着淫靡的小雨,我站在墓碑前,苏绿在身后给我撑着伞。

然后我看见了他,阿木笔下的那个男人。很苍老的样子,只是不见白头发,一脸辛酸的站在小半的墓前,眼睛红红的,因为他没撑伞,所以我分不清他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很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小半的墓前,更让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称呼小半女儿。阿木小半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原来那么多事情我都不知晓,原来我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我以为我们四个人已然成就了一个世界,像童话故事里伊旬园般美好的世界,没有欺瞒,没有伤害,没有疼痛。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走到老,走到死,走到世界末日,走到三生石上开满大朵大朵的蓝色的白色的花,走到你们告诉我下辈子还要我陪。

我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那个男人仰面躺在了墓地的草地上。

苏绿拉着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们。

他说:“你们是醒醒跟苏绿吧,有时间多去看看阿木,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小半。”

我没理他,拉着苏绿头也不会的走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讨厌他。

阿木的旧书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家小吃店。

我问苏绿阿木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他不是给了你一封信么?说什么了?那上面没告诉你他去哪儿了?”

信。

信。

又是信。

我一路拉着苏绿往家里冲,鞋子都来不及脱得冲进房间里。

上帝保佑,阿木的信还在。

醒醒,苏绿,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一直一直在画的那幅肖像是谁吧。其实他是我爸爸。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们,是的,我不是爷爷捡来的,我是爸爸托付给爷爷的。他不是我亲生爷爷,但我一直固执的认定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直到现在也这样认为。

我和小半相爱了,不可置信吧,小半不是我妹妹,那个时候小半的妈妈跟我爸爸门当户对,而我妈妈是个穷人家的孩子,爸爸不能娶她,小半的妈妈嫁给他之前就已经有了小半,这之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我一直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很好。灰姑娘不一定就很快乐,王子的水晶鞋越是光彩夺目就越发显得灰姑娘曾经的生活暗淡无光。可是命运总是不尽人意。

我爸爸是个混蛋,他让我害死了爷爷,他害死了小半,。爷爷一直是个善良的人,他不想看见我爸爸身败名裂后半生挂着强奸犯的名义在监狱里生活,他叫我带着她逃之夭夭,带着那个男人走。

我从来不知道那个男人跟小半的关系,小半也从未跟我讲过,可是那个男人昨天带着小半的骨灰要我善后,他说他要自首。

我的爸爸,我的亲生父亲害死了我最爱的人,然后带着骨灰让我善后,真他妈好笑。我举起一把椅子砸了过去,去他妈的道德,去他妈的上帝,今天就是儿子打老子。可是那个椅子被爷爷挡住了,椅子砸到爷爷身上了。

爷爷临死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存折仍旧不停的念叨着你们走吧,你们走吧,越远越好。

然后我看着爷爷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我没再看那个男人一眼。我吧存折给了爷爷一个朋友,让他帮忙处理爷爷后事。然后我替那个男人自首了,我不想让爷爷留下亏欠,更不想跟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所以我替我唯一的爷爷偿还恩惠,为那个男人赎罪。

你们不用来看我,我谁都不想见。替我告诉小半,我爱她,我很想她。

我跟苏绿去监狱看过几次阿木,可是他都不见我们。我们每次都坐在探望间里等待阿木的出现,可是每次预警都叫我回去,说他不想见我们。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点燃手里的烟的时候终于在床上摸出一颗糖,含在嘴里,甜到牙疼,最近我蛀牙了且学会抽烟了,只是没有小半抽烟的姿势好看。

这么些天,我迫切的想要一把吉他,旧的也好,迫切的想给自己一个出口。

我时常做一些冗长的梦,梦里往一个出口奔跑,我看见小半依偎着阿木在那个出口朝我招手,然后我就醒了,我一直努力想要把它做完,却总是无能为力的半途而废。

需要自己把自己放过,那样的话,或许就能感到幸福。而现在,我只是期望,让我沉浸在这黑夜中,然后沉睡。可是我却整晚整晚的失眠。

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有我这么些天累积起来的烟盒,每次看到心里始终空荡荡的,于是我一次把它们全部丢掉,然后开始想象自己的肺慢慢衰老。

有时候,越是忍着不想发生的越是无法忍住。于是我学会不管不顾。消极但且有效。我告诉过自己,如果哪天戒烟,就是说自己成熟且学会怎么幸福了。可是又一直没有理由去做,总是需要理由去做很多不需要理由的事。

其实,我是一个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人,一个笑容也行。其实我想的是,有一个人,抱紧我,一点隙缝也不留。如果你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