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枪扔回来,“我不会。”
“你会的。”我心平气和地抓起她的手握住枪,抬眸看着那双深褐色的眼,“这是Ray的东西,他连飞云爪都教给你了,我不信他没教你这个。”
“那家伙……”褐色眼眸闪过一抹亮金,她慢慢握紧灭妖枪,“那家伙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给我……”
我拍拍她,拾起被Cynosure随手扔掉的饮血剑,转头看了一眼梁今也,他像是感应到我的注视,转过脸,一双失去生命力的眼眸直勾勾地对着我。
面对这样一双眼,很容易让我错觉,他仍是在“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我的心脏又痛了。
“温雪,记住,狐族一切法术的基础都是媚心术,媚心术以精神力操控人心,你只要坚守你的心,就什么都不用怕。”
我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低应道:“知道了。”
握紧饮血剑,我小跑步冲向火焰。乌芙丝挺枪站在火焰旁,我们交换了个眼色,我闭上眼,一步跨入火光中。
剧痛立刻在皮肤上蔓延,却不是烧灼的疼痛,这种像是金刚钻一路绞钻入心脏的疼痛是我一生也忘不了的体验。我深吸口气,死攥着剑柄的掌心传来一点冰凉,让剧烈的疼痛不至于夺去我的神志。
还真是怀念啊……触摸“死亡之树”的感觉……
原来如此,所谓狐火果真是完全的幻觉,予人强烈的精神暗示。你相信它是火,它就能烧伤你,我早有防备,它就挖掘出我记忆中最痛苦的体验,让我的身体因此崩溃。
我吸气再吸气,小心地睁开眼,眼前先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红,然后,我眨眨眼,再眨眨眼。
天,我的眼睛一定是被灼伤了,不然就是近视加深,我怎么可能看见、看见Cynosure漂浮在半空中,还保持着举掌下劈的动作,简直就像——时间凝固——沃卓斯基兄弟——天,狐王难道也看《MATRIX》?
我晕到极点,过了片刻才注意到Cynosure的眼睛闭着,狐王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虚指着他的眉心。我不假思索,学日本人把饮血剑举到头上,大叫着一剑砍向狐王!
与我的意识相反,身体突然变得异常迟钝,抬脚放下的跑动简直变成了慢动作,我张大口,惊恐地看着狐王绽开一朵颠倒众生的微笑,缓缓举起左手食指,好整以暇地等我送上门来。
仿佛受到催眠,我自动合上了眼。
耳边传来狐王轻轻柔柔的笑声。
“温雪啊温雪,我记得你是个有趣的女人,就让我看看你值得我做到什么地步吧。”
皮肤上的剧痛消失了,身体像浸泡在温度适中的热水里,鼻端还感觉到水蒸汽的湿润,我舒适地叹口长气,整个人放松沉溺前,听到一个熟悉的沉稳威严的声音。
“可怜的孩子们,怎么会以为能以众凌寡,狐王是为了保护狐族故意独身出战,一个狐王就等于整个狐族的战斗力啊!”
狐王又笑了,笑着说:“很久不见了,狼王。”
狼王狼王狼王——这一声轻柔的男声像一个逐渐变大变透明的泡沫,在我迷惘的大脑中不断膨胀,越来越缥缈,随着一声轻响,泡沫碎成五彩细沫,我像是清晰地看到那一点一点水沫散开,再从各自坠落的地方慢慢流到一处,汇成一滴——
新的声音。
有节奏的,不疾不徐的,向上的。
我猛然睁开眼,望入像要淹没覆盖我的一整片浅灰蓝色天空。
不远处一道门后,一个声音懒懒地道——
“嗨。”
天空的颜色有些淡,一种渗了水的褪去表层的蓝。
高高的天台。
一棵香樟树笔直地耸立,嫩绿色的树梢在天台下,伸手能够触到。
我翻身坐起,听着那个声音说话,耳中却一片嗡嗡作响,几乎忘了呼吸和心跳。
呵,我记得,我当然不会忘记。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大劫,最甜美,也最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问:“想知道我是谁吗?”
“想见我吗?”
我靠坐在单薄的门板上,收拢双腿,把脸温柔地贴在膝盖上。
我想知道你是谁。
我想见你。
就算明知道结局,就算我和你都不是彼此生命中对的那一个,我也舍不得遗失你。
颜琛,我最初的少年,颜琛。
我听着他走下楼,站起身,手扶住墙壁,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天空中的阳光并不刺目。
那种轻暖如风的和煦,是对那些处于人生最好年华的孩子独有的怜惜,在未来展示出清晰的轮廓之前,他们都是粉嫩的棉包似的孩子,连神,都不忍心严苛。
我拉开门,走下楼,站在楼前,看着十六岁那年的校园。
一片初春生机。
被青春浸泡的东西,似乎永远都不会老。
“温雪。”
我转过头,看着站在樱花树下,春风中落花如雨,发丝轻扬的少年。
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糊,这双黑眸与另一双蓝眸重叠,黑发被阳光斜照,也笼上一层淡淡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