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厌恶战争,”蚁后叹息道,“但不得不承认,战争在某些时候是必要的手段。做一些小小的牺牲,才能避免大的灾难。”
我不懂她的话,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有恶意,不禁抓紧梁今也的手。
他回握我一下,道:“八大妖王只剩下蚁后一位,生之晶能助蚁后登上妖皇宝座,蚁后真的能轻易放弃?”
“小狐狸,别以为你能揣摩所有人的心思。”蚁后笑骂道,“我是女人,没那么多权力欲,管好我的蚁族就已经够累了,哪还有空去主宰妖界。”
“就算蚁后不想当妖皇,那么——真正的妖皇呢?没有尽全力拿到生之晶算是对妖皇的背叛吧,狼王和狐王的下场蚁后难道不怕?”
蚁后似笑非笑地睐他一眼,柔柔地道:“当然怕。所以,我找到一位可以和妖皇匹敌的靠山。”
“天君?”
“谁会对那个伪君子卑躬屈膝!”蚁后轻哼一声,大大的眼睛里又圆又大的黄褐色眼珠转向我,微笑道,“想不想见见我的靠山大人?”
我双手环胸,冷冷道:“不想。”
“真是对不起。”蚁后坐直身,原本娇慵地倚在舆两边扶手上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一边仍温温柔柔地道,“恐怕你是非见不可了!”
拖得长长的尾音给人一种环绕的错觉,我刚想到“绕梁三日”这个词,迎面突然一阵黄光扑袭而来,将我们三人包裹其中!
黄光极为刺目,我不由得抬手遮眼,紧攥住梁今也,直到他探臂抱住我,把我的头埋进他胸前。
我喃喃说了一句话,以为没有人会听见,谁知黄光如来时突然般消失,天光明晃晃当头照下,树叶随风沙沙作响,而我那句话在突如其来的静谧中变得异常响亮。
“如果我们要死,我要死在你前面。”
这样,就不必再经历一次无能为力的痛苦,那种痛,一次就够了。
我听到自己清晰的声音,转身,冷冷地瞪着蚁后。
她仍是仪态万千地倚在乘舆上,梵诺和几个蚁人侍立一旁。
“说吧,”我道,“你到底要怎样?”
蚁后无奈地看着我,轻柔地道:“在发脾气之前,请你也留心一下四周好吧,不可爱的南雪卫。”
我一怔,这才察觉自己反常的症状越来越严重,随时随地都像在生离死别,除了我身边这两个男人,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举目四顾,发现我们身处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是树林而不是森林,森林的地表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层,树叉在头顶上缠绵,阴暗的树阴下长满奇形怪状的灌木。而树林只有干干净净挺拔笔直的树木,枝叶横斜有致,阳光丝丝缕缕透进来,地面有青苔和少量落叶。
树林的能见度比森林要高,可是这片林子我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看到四周数十平方米的范围,用穿透眼也不管用。因为数十平方米外笼罩着浓浊的白雾,极度的白与极度的黑一样无法透视,一个反射所有光线,一个吸收所有光线。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雾有点眼熟。就连身周的树木枝叶在风中飒飒的响声都很耳熟。
“这是哪里?”
“是……能解开所有谜底的地方。”蚁后狡黠地笑,单起右眼眨了眨,习惯了她的丑,这种多少有点做作的动作被她做来却显得很自然,还带点天真,那种成熟女子特有的天真味道。
“你们的旅途终点站就在前方,就等你迈出最后一步。”
我看着她,皱紧眉,再缓缓松开眉心,垂下眼睫。
“和我没关系。”
我转身握住梁今也的手,低声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想回人间……回家去。”
“回人间?重新做那个受人欺压的小女子,挣扎求活?还是做身不由己的大明星,为名为利庸碌一生?当你得回小雪的记忆和南雪卫的能量后,人间就已经不可能满足你。勉强自己过次一等的生活,这种痛苦,过去二十年你还没尝够?”蚁后在身后叹息一声,幽幽地道,“你忘了吗?你已经回不去了。”
我没有动,手指在梁今也掌中微微颤抖,被他轻轻包住。
他的手,冰凉。
我咬住唇,蚁后也不再出声,风挟着淡薄雾气从身后穿来,穿过我和梁今也之间,感觉他的头发拂在我脸上,他的身体依靠我站立,却克制着不把重量全压上来。
我用右手握着他的左手,他的右手藏在身侧,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流血。
而他的生命,随着鲜红的花瓣似的血一点一点流失殆尽。
我忽然狠狠掐他的手指,他温顺地由着我,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地划圈。
一圈,两圈,三圈……
“她说得对。”
冷冷的声音打破我无法决断的迷茫,我偏过头,Cynosure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左臂仍是软绵绵垂着,人坐在地上,右手捏着生之晶,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定定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