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我叫了半声,身体被拽入湖中,沉下水面。
口鼻在进水,我终于没把那句话问了她。
你为什么恨我?
我努力在水下睁大眼睛,却只看清光线折射下扭曲的影子。
我一直以为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有多少人恨我,明天太阳一样会升起来;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爱我,我一样能够呼吸心跳。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的地球只为我一个人旋转,我的痛苦悲伤可以无穷地放大。
我以为这样才不会失去真实的自我。
可是我错了。
狸猫们似乎不敢下水,幻师细声细气地说着什么,长老在叹气。
樱花的飞舞有着自己的节奏。
乌芙丝念咒。
我在水面下,但我清晰感觉到水面上发生的一切。
我能感觉到身体深处,有另一个自我在觉醒。
原来我一直禁锢了自己,原来一直以来,我都在欺骗自己。
我并不像自以为的那么与众不同,我渴望每个人都爱我,我渴望每个人都对我微笑,我渴望我的前途充满阳光与雨露。
我从不是温室的花朵,我以为我不屑,其实我是在嫉妒。
我嫉妒有人天生安乐无忧,我嫉妒崔敏意比我更适合颜琛,我嫉妒梁今也有求必应,我嫉妒小尾不用做人。
我嫉妒他们,因为我在乎他们。
原来,我一直不满足于只有我的世界,我渴望拥有整个世界。
一股暗流涌过来,我的身体被卷入,我闭上眼,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歌声——
传说的力量在遥远的方向
樱花盛放的时分
避开死亡与鲜血的战场
不安定的灵魂寻回失去的自我
生命的形式开始另一曲乐章的激昂
用一万年一次的爱情
换取的希望
……
我睁开眼,看到有一双手向我伸过来,隔着朦胧水波,像一双雪白的翅膀。
是天使吗?
我缓缓伸出手——这世上真的有天使吗?
我被拖上水面,有个人焦急地叫我:“快呼吸呀!你在水下待了十分钟以上!”
我放开他的手,抚上那张面孔。
手指很熟练地在眉宇间游走,经过鼻梁,划过唇。
我应该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当我……最落魄时遇到他,当我见到那张与十六岁的温雪的留影,当我明知与颜琛再无可能却欺骗自己,他陪我一起欺骗……当我以为我想要得很多很多,而他微笑着对我说,你要求,我有求必应。
“你怎么了?说话啊!”
那么惶然的样子,都不像平时的他了。
那就不忙着告诉他。
不忙告诉他,原来我想要的很少,而我终于知道我想要什么。
梁今也,我想,我爱上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鼻腔中充满水和花粉的味道。
梁今也焦急地望着我。
我笑了笑。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相反,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我想通了一些事,放弃了一些固执,像是经历了一场蜕变。
他打量我良久,似乎终于确定我没事,松了口气,将我满满地拥进怀里。
“喂!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
熟悉的冷言冷语传来,我从梁今也的肩头看过去,可不就是Cynosure矫健的身形,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
乌芙丝在后方发出一声欢呼和呜咽交杂的怪叫。
我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梁今也放开我,碰了碰我的泪水,用眼神询问。
我只是笑着,流泪不停。
没关系,我从此不怕流泪了,我不怕懦弱,我不怕孤独。
因为有了你们,我就有了整个世界。
梁今也看着我,眼神柔和,徐徐绽开一个微笑。
我们在水中央含笑相拥,漫天樱花如诗如画。
岸上战斗正激烈。
狸猫确实是爱好和平的妖精,他们战斗的技巧就像服装的品位一样不敢恭维,加上先天条件差,身体胖而笨拙,除了数量简直没一样上得了台面。
Cynosure仿佛狼入羊群。
手刃随便一挥就撂倒一片,在狸猫群中左冲右突,比闲庭漫步还潇洒自如。
应该说,狸猫士兵们精神还是可嘉的,在长老“音波功”驱使下前赴后继,可惜本该慷慨激昂的长老自己也紧闭着眼害怕得全身颤抖。可怜,在肉体无法击败别人的情况下,连精神都败得一塌糊涂。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乌芙丝道:“靠!早知道这么不中用我还逃个屁啊!”
我瞟她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我的口头禅了?
“我来了!”她突然大叫,一纵身从水里直接跳到岸上,和她的达令并肩作战去了。
“等等!”我想追上去,“你的‘衣服’散了!”
她哪里理我,一溜烟钻入战场,就听得一路上惨叫声不绝,狸猫士兵满天飞,形成一条通向Cynosure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