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管人家的闲事。我也管不了。我只是个看戏的,喜欢对看到的东西发表一点评论。”
“愚蠢的人类就喜欢对不懂的东西乱发意见!”
“为什么你们什么事情都要和‘人类’联系起来?难道人和人不是一个个体?妖精和神仙不是一个个体?就算你是妖精,你一样有最平常的女人心事,你一样会爱和被爱,这一点所有生物难道不是共通的?”她大步走进雨中,“我懒得理你。”
还是担心吗?我微笑,打着伞跟在她身后。
一道闪电划过天幕,轻雷阵阵,雨下得愈发大了,雨帘隔绝了视线,我眨了眨眼,乌芙丝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旁近在咫尺的树木都看不见了,伸手出去,除了雨还是雨,雨水深处一遍空茫。
雨打在伞上,溅在身后,噼噼啪啪,像脚步声。
我走,声音跟随,我停,声音止歇。
我缓缓,回头。
手指已扣住枪,我预料会看到千种怪兽万般妖魔,却做梦也想不到会看到他!
颜琛!
我怔了一下才认出他,有多久没想起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学着生存,学着重新爱一个人,几乎忘了我曾经爱过的他!
他就站在雨中,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漂亮的眼睛哀凄地看着我。
天地间只剩下雨的声音。
我出奇的冷静,心跳正常,呼吸正常,连眨眼的频率也没有改变。
“你不是颜琛,颜琛不会到这里,不会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冷冷地道,“你只是一个幻觉,像药师制造的幻觉一样。不一样的是,我不会再上当。”
我盯着他,直到他哀叫一声,爆开,水花四溅,化成一摊积水。
我转身继续走,步履坚定。
有谁说过,女人是世界上最残忍的生物。在爱的时候,她可以牺牲一切奉献给你,而不爱的时候,就算你死在她面前也得不到一次回眸。
我抬高鲜红的伞沿,看着雨水落下来,触到地面的积水,水柱慢慢蠕动变成人形,数张熟悉的笑脸在迎接我。
“老爸老妈只有发工资的时候才笑,乌芙丝绝对不会对我笑,Cynosure的笑容没这么丑。”我一边说一边越过幻象,听着它们一个一个在身后爆开,“梁今也……”
那个白衫的少年噙着懒洋洋的笑容站在正前方,伸开双臂等着我去拥抱。
我看了他几秒。
“不对,他的眼睛不是这样。”
“砰!”幻象爆开,我颤栗了一下,举目四顾。
“我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回忆森林,人们看到的都是幻象。”
“对,”一个声音道,“不管神仙妖精凡人,只要有思想,就有回忆。我就能把回忆深处那些人幻化成像。”
“也不对。这里,就是回忆森林。”
雨声渐渐后退,从幕前退居幕后,似乎轻悄了,似乎消失了,只留下朦胧雨色,隔雨相望的人。
“你是谁?”
没有回答,那人从远处走过来,越来越近,视线却始终模糊。
我不知不觉抬头,直到他在我面前站定,雨水从大伞上溅落到我的小伞上。
我先看到那把黑色的大伞,再看到伞下的人。
很高,很瘦弱,简直弱不胜衣的男子。
他穿着式样古怪的长袍,看着像古装片的戏服,领口敞开,露出一截雪白的胸膛,一根根凸起的肋骨。
他看着我笑了笑,眼睛微微地眯起来,嘴唇的颜色偏白,细小的牙齿更白。
我心下惊叹:梁今也已经算是男生女相,这人却比他更秀气,更纤细!
“你是谁?”
他答了一句什么,雨声骤然加大,哗哗地盖过他的声音。
我刚要再问,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拉着我走。
我挣扎了几下,和外表不同,他的手倒是很有力,半拖半拽地把我越带越远。
我考虑要不要拔枪,这人看起来又不像有恶意,正犹豫着,他停住了。
停在一棵枯树前。
一棵只有碗口粗的枯树,树皮干裂树叶脱落,要倒不倒地歪在那里,两个光秃秃的枝丫指着天空,像一个凄凉的手势。
奇怪的是,周围都是直径在一米以上枝繁叶茂的巨树,却都像怕了它,挤挤挨挨留出一块寸草不生的空地,只余它孤零零地站着。
那男子站在树前,转头看着我,清晰地说:“我是守护者阿索加,这棵就是秘境回忆森林中载有神谕的‘风筝树’。”
声音在雨声中听来有些缥缈,我盯着他,没有动。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算你是真的,你又为什么告诉我?”
他笑,张嘴想说话,我抬手阻住他,“停!我知道你又要说人类太喜欢问为什么,但这是我们的天性。而且,如果我没看错,你也是人类吧?”他的胸膛会起伏,证明有心跳和呼吸。
他点点头,“所以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题。神派我驻守回忆森林时曾经告诉我,有一天会有一个与神有缘的人来找风筝树,他可能是神仙、妖精、凡人,可能是男可能是女,却一定拥有一段被封锁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