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叫:“那光是生之晶!她是南雪卫的转世!”
我摇着头,不想听到这讨厌的声音,也不想看到Cynosure痛苦的表情。头转开,透过重重人群,一抹白影映入眼帘。
持弓的白衣少年,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
梁今也,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
耳畔回旋着自己的呼吸声,平静得仿佛在最深最甜的睡梦中。
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
从……他离开那天起……
我徐徐张开眼。
入目是一头柔软的黑发,发丝有节奏的后扬,一下一下扫过我的前额,像海浪袭上沙滩,又匆匆退走。
这才发现伏在他背上,身体随着走动轻轻摇晃。
我眨了眨眼,先抬头看了看仍是日正当中的晴空,再低下头,看着他的发。
然后忍不住将脸贴上去。
“醒了?”
“没。”我道,“我还在睡。”
梁今也顿住脚,松开托住我的手臂,让我滑下背来。
我落足地面,随意向旁边瞥一眼,发现他用左手拽着乌芙丝和Cynosure的头发,将那两个昏迷中的伤员一路拖着走。
我不由得皱眉,“他们受了重伤,你就不能——”
声音戛然而止,他转身默默地看着我,而我的视线胶着在他的右臂上……
他的右边身子沾满了血,右臂的白色衣袖已被血染红,衣料紧贴肌肤,可以看到一个盈满血水的洞,浓稠的鲜血从洞中不断渗出,顺着袖沿滴落。
“你的手……”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终是不敢触碰,“怎么回事?”
他微微笑了笑,“天气太热。”
这什么鬼话?天气热所以在手上开个洞通风?!我忽然想起来,转身扯过裙子后摆,果然染着数摊血迹,干透的血迹上重叠着湿腻的血迹。
他就用这只受伤的手托着我,一面流血一面前进?
我解下腰间缚枪的布条,摊开,小心翼翼地抬高他的手,想帮他扎起来。
他甩手挣脱,垂眸看着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轻声道:“别管它,流一点血不会死。”
“可是……会痛吧?”
他看着我,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就是要它痛。痛了,才会记忆深刻。”
我定定瞧着他别有深意的笑容,昏睡前的记忆骤然涌上,那支箭——
我一把抓住他右臂,“这个伤口是箭疮,你替我挡了那一箭!”
他不置可否,抽回手,转身继续往前。
乌芙丝和Cynosure的身体被拖动,擦过地面,发出粗糙的沙沙摩擦声。
我看着他的背影,因为负重微向前屈身的背影。
“梁今也,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没有停步。
“因为我想起了五百年前的事,想起了和Cynosure的爱情?”
他顿住脚,不肯回头。
“因为……你怕我记起,五百年前是你一箭杀了我?”
我静静站着,看着数米外那白衣的背影僵直,缓缓,缓缓转身。
“你曾说我的心上有一个洞,我因为这个洞而痛不欲生。”我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叹道,“可这个洞明明是你射穿的,你想不负责任?”
墨黑瞳仁对上我的,隔得远了,阳光闪耀,我竟有看到水光的错觉。
他左手一松,狼女和神仙的头重重地撞上地面,发出“咚”一声巨响。
我伸了伸舌头,他看着我,也不管右手在流血,将双手插进裤袋里。
“你全想起来了?”
“嗯。”
“你不恨我?”
说这话时,那张少年面孔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我低下头。
恨?太强烈的感情,需要付出很多时间和心力去经营,却又收不回相应的成果。不,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现代人才不屑为。
我慢慢地抬起头,梁今也正看着我,用他独有的专注目光,足以让呼吸静止的凝视。
“我为什么要恨你?”我说,“因为你杀了我的前世?拜托,你不杀她我现在能站在这里?”
他看我的目光变得不可思议,渐渐地,带出笑意。
我笑回去。
对着Cynosure,记忆和现实混淆,因为他从来把我当成五百年前的小雪。可是在梁今也面前,我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不是我。瞧,梁今也,你了解我,温雪就是这么一个凉薄的人,并且坚持这个并不美好的自我。前世的记忆前世的感情,我或者会感动,但绝不能动摇我的本性。
“我刚刚真的想杀你。”
“咦,难道我现在是鬼?好恐怖哦。”
“箭都射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扑上去用右手挡住……啧,那箭卡在骨头里,我费了很多工夫才把它挖出来。”
“很痛?”
“废话。”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杀我。狐狸,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没有回答,我也不指望他会回答。大步走上前,我俯身扶起Cynosure,本想架着他走路,无奈这家伙重得像大块铁砣,差点儿没把我压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