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闵友意无端想起这一句,心思一动,翻然跃至二楼窗边。室内,薄铜裹梁,梁上一排青玉五枝灯,烛火点如繁星,照得室内明亮如昼。
风定梁尘,半缕庭烟轻轻荡漾,长孙淹身披红衣,扶琴而起,梅非遥倾壶斟酒两杯,酒色亮如黄金,两人各拈一杯,含笑对饮。饮罢,长孙淹侧颜微笑,一片嫣红全数落入闵友意眼中,惹他眸光一定,一段温柔品流自自然然涌上心头。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酒容红嫩,歌喉清丽,百媚坐中生。
他不知道淹儿穿上红袍会如此冶艳……正想恶意地跳进去吓吓她们,却因听到长孙淹的话而止住。
“宫主还在生气?”
“嗯。”
“他生气怎会让你来我这儿?”
“我告诉他,我想看看嫁衣绣得如何。”
长孙淹听了这话,没说什么。这嫁衣是为他们绣的,梅非遥心喜嫁衣,表示她仍然爱着贝兰孙,就算贝兰孙生气,见她如此,也该明白妻子的心思。
含笑褪下披在身上观花色的嫁衣,她抛向梅非遥,“穿上试试。”
梅非遥提衣向屏风后走去,突然叹气:“不知他的伤如何?”
长孙淹咬咬下唇,询问:“贝宫主今日那一掌……很重……吗?”
“嗯,宫主今日很生气。”
生气……长孙淹晃晃脑袋,笑道:“非遥,我倒觉得他是在拈酸。”
“拈酸?”屏风后的声音一尖,复又低了下去,“你是说,宫主拈他的酸吗?”
她们在说他,嘿嘿嘿……躲在窗外的闵蝴蝶捂嘴偷笑,继续“窃听”。
梅非遥试衣之际,长孙淹拈了线,取过男袍,绣着袖尾花纹,听梅非遥语气惘叹,手中银针一停。
“淹儿,我听江湖传闻,他虽花心,但最后都是女子负他。”
“不知道,”长孙淹心不在焉地应着,“似乎每次他喜欢的女子,总无法与他共偕白首。”
“淹儿你喜欢他吗?”
绣花女子无言,窗外,窃听者突然紧张起来,尽管他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紧张什么。半晌,他才见长孙淹绽出清清浅浅的笑,声音也像天空的薄云那般缥缈,但——足够清晰。
“是,我喜欢他。”
“楼太冲呢?”
“他?”长孙淹奇怪梅非遥为何突然提起此人,“他是爹娘为我选的夫婿……呀。”
“你喜欢楼公子吗?”
“喜欢……呀。”
这话,让窃听者差点一头撞上墙。他稳了稳自己,继续窃听——
“非遥,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他了。”乌眸盯着绣线,小脸是一片恬然,“像我这种小城里的平凡人家,和江湖啊武林啊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他这种名震江湖的风流人物,在我听来就像故事里的人一样,自然更没想过会遇到他。第一次听说他、见他时,是在浣溪山庄,那时觉得他是个有趣之人;茶棚见他时,只觉得此人形俊,落崖时,我们根本不认识,他竟会跳下救我,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