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立彬没说话,站在舒远床边,只点点头。
想到自己破皮豁肚的样子会被这厮看见,舒远冲口而出:“真糟糕,我的丑样子全被你看光了。”
董立彬好像是在笑,隔着口罩,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怎的,那些不能成眠的夜里对他的思念,为他掉的那些眼泪,突然在此刻统统地跑到舒远脑子里,让她稍有失控,忍不住对董立彬碎碎念:“医生,听说做手术会发生很多奇怪的事情是吗?以前病房的婆婆告诉我,她的一位旧同事推进手术室,一上麻药就没了心跳,后来抢救无效,死了。还有一个人,打开肚子切除胆囊的时候,胆管一碰就碎,这个人也没救到。我呢?我会不会也这样?”
董立彬沉默无言,只是盯着舒远。
舒远并不真想要答案,径自自说自话:“要是碰到这种情况,医生,你要救我啊,我可不能死的,我妈还在外面等我,我外婆还想我生个胖娃娃给她,等着我们家四世同堂呢。还有,我最近认识一个男生,都没来得及跟他说我喜欢他……”
麻醉师终于到了,抓着支大针筒对舒远道:“现在给你打麻药。”
手腕上的血管,有一种冰凉的感觉,舒远望着董立彬那双水光闪烁的眼睛喃喃:“医生,你要帮我,全靠你了……”
一只透明物体扣在舒远口鼻上,舒远想,有点累,先歇会儿,还有话没跟那医生说完呢。
舒远是被人拍醒的。像是魔术,她闭一下眼睛,再睁开来,她的胆没了,肚子上多一道刀口。那种感觉,像是生命中有段时光莫名丢失了似的,很妙。
护士重新问她一遍那几个问题:“叫什么?住几床?记得做什么手术吗?”
舒远准确回复后,她被拉回病房。
舒妈妈在舒远没昏睡前给她看那些从她胆里拿出来的石头,黑褐色,有大有小,装在一个瓶子里。就是那些石头,害她那么痛苦。
不过,舒远也很遗憾。据说有个人手术后从胆里拿出来的石头是彩色的,像珍珠一样光滑漂亮。相形之下,舒远身体里的石头长得太没爆点了。
又被人堵了鼻孔强迫吸氧,不过舒远这次实在疲倦到没力气反抗,给爸爸打个电话报完平安,她沉沉睡去。睡之前有想过一下,应该和妈妈聊聊天,她独自在手术室外等得孤独又辛苦。可惜,最终还是那样,想闭眼睛休息会儿,最后却狠狠睡到翌日清晨。
舒远这次醒来,终于搞清楚状况,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不知道多少条管子,吊了多少个袋子。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刀口没想象中痛。而且她也能挪动身体,左侧卧右侧卧都可以。护士长巡房的时候特别交代舒远:“不要不敢动,总平躺着屁股后面的皮会磨破的。”
舒远答:“不会,我可以动。”
护士长笑,“是,你最争气。”
再见董立彬医生,他跟在黄医生后面查看舒远的刀口。
黄医生安慰舒妈妈说:“不要担心,一切都很顺利。”
舒远已经急不可耐,“我身上的东西太多,什么时候可以全部拿掉?”
黄医生,“过几天,不要急,慢慢来,慢慢来。”
“那再给我点麻药吧,”舒远逃避,“等我睡一觉醒过来,这些管子就不见了。”
董立彬在旁边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黄医生较真,“麻药不是这么用的。”
舒远暗暗叹气,话说,当医生的是不是都这么没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