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鬼公子没了言语。静默片刻,他露骨地岔开话题:“这次是我演得好,一句台词都没背错,声情并茂,这才以假乱真!我的演技够水准吧!”
“切,”她瞥他一眼,“还不是我台词写得好,处处算准对应之言,感人至深,这才让他如此动容。”
“就你那肉麻兮兮的台词?”鬼公子嗤之以鼻,“好在我定力高,才没有被你那酸倒牙的剧本给看得吐了!”
“是,是,都是你厉害行了吧?”李祥云给他一个白眼,“以后我每到初一十五,多给你烧点纸钱,免得你这小气鬼为祸人间。人家王家不过欠了你三两画钱,就给你纠缠了一家子上下差点没闹出人命来!你见不到那个人,怨气滔天,也不能这般乱发泄啊!”
“你倒教训起我来了?!”鬼公子变了脸,眼珠子下开始流血,“好歹我也游荡了五十多年,不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我的颜面哪儿搁?!”
“少来!”对他的恐怖面孔视而不见,她不屑道,“论起排行我是你祖宗!小小五代后梁进士,我可比你早生了两百四五十年呢!”
这句话让鬼公子噎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悻悻地收起了廉价的血泪,再度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还不去找你那姓杨的臭小子?估计他昨儿个就连夜回去了,现在正在满世界找你呢!”
李祥云顿时苦下一张脸来,“我也想去见他啊。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要准备个什么样的偶遇方案……”
鬼公子正准备挖苦她两句,就在这时候,只听一个沉沉的声音插话道:“不用想了,什么方案都不必了。”
李祥云和鬼公子同时大惊,在看见杨瑞拨开竹枝,向他一人一鬼走来之时,立马瞠目结舌。
“你……你听到多少?”她颤巍巍地问。
“全部。”
“哗啦”一声,那是希望破灭的声音。
意识到事情败露,还给人赃俱获逮到一个现行的,鬼公子立刻施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可不想锳进这摊浑水里。再说了,那臭小子若认定他是骗他的帮凶,耍起狠来要收他那可怎么办?!别看他不是正牌道士,但是捉鬼功夫一点也不比正牌的差!于是,他想也不想地,脚一蹬就浮空往竹林子里钻。
眼见共犯逃跑了,李祥云急得大喊:“喂,你个没义气的!”
“谁跟你有哪门子义气啊?!”远远地,传来鬼公子不满的声音,再然后便只能听见风扬竹林的沙沙声了。
静。
一片沉静。
一片死一般的沉静。
一片死一般的让人想晕倒可偏又晕不掉的沉寂。
李祥云畏畏缩缩地转过身来,正面对他,可偏又不敢抬眼,只是望着他的布鞋,等待着他的判决。
可杨瑞偏偏就是不应声,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她耷拉的脑袋。
一时间,可听见彼此的呼吸。
心虚心虚心虚。这种感受侵蚀着李祥云每一根神经,而杨瑞的沉默则更让她坐立不安。不知等了多久,漫长到她觉得自己的愧疚心快要被心虚给侵蚀得所剩无几了,她终于“啪”的一声击了双掌,抬了眼瞪他。
“喂,杨瑞,砍头不过头点地!究竟是死刑还是无期你总得说句话啊!给个痛快的!”
“你作贼的倒有理起来了?”他挑眉,但语气中却无怒意,“好你个‘生离死别人鬼情未了’大法啊。”
只一句话,立刻让她好容易鼓起来的气势一下子被戳泄了气。再也没脸要求尽早宣判,她认命地低下头,咬紧了下唇。怕什么,不就是被拒绝然后挨骂么?他都拒绝她好多次了,也不在乎再受一次刺激!大不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
可想象中的责骂与训斥,或者是嘲讽与冷言冷语,并没有如预期中那样将她骂得找不着北。杨瑞还是没有做声,却浅浅地扬了唇角,伸了手,大掌握住她的柔荑。
她惊异地抬了眼,在他的眼眸中看不出恼,看不出怒,却只在那深黑的潭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幸福来得太快,快到她不敢相信。他明明已经识破了她的骗局,可他却没有唾弃她,而是牵了她的手?!这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方才鼓起勇气,却仍有颤音:“我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