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山海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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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沙漠 驼队 回忆

脸盆大的烈日高高悬挂在天上,远处狂沙漫卷,入目一片浑黄。

风中传来叮铃铃的驼铃声,一直规模庞大的商队,在烈日下跋涉。走在最前面的领头者,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昏昏欲睡。坐下的骆驼悠闲的迈着沉闷的步子,沿着蜿蜒的沙丘在埋下无数尸骨的黄金之路上行走着。

这是一只规模很大的驼队,驼队的主人罗罗图是大良国鼎鼎大名的巨贾,十几年前,还是一个小商人的罗罗图,在路边救了一对快要饿死的父子,从此,时来运转,飞黄腾达,不但生意越做越大,而且还得到了国王的友谊。“不知道这算不上好人有好报呢。”罗罗图坐在四匹马拉的大车里,回头看了一眼,走在队伍中间的五十来岁的冷酷汉子,低低呢喃了一句。

仿佛感受到东家的眼光,韩棠抬起头,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宇间尽是沧桑。这是一个头发灰白,满面风霜的中年人。个子不高,腰骨挺拔,骑在马上左手习惯性的扶住刀柄,这是常年练刀养成的习惯。他的右手冷硬滞涩的握着缰绳,看起来受过不轻的伤,正低低的对骑马跟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说着什么。

“林儿,你的浸血手已经有几分火候了,只是血杀刀法尚且没有体悟到刀道真意,虽然你练得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劈中三米外的铜钱,可惜,没有经历过你死我活的杀戮,缺少那种生死之搏的决断和一往无回,终究是少了几分真意,使不出血杀刀的真正威力。”灰白长发,满面风霜的中年人,面容严肃,眼神冷厉,带着几分叹息,随口点评着儿子的武艺。

身旁的少年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显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随口转移话题,说道:“爹,您老人家不是说,黄金之路步步危机么,可是咱都快出沙漠了,咋连个沙盗的影子都没见到。”说话的少年,是个很精壮的小伙子,手指修长有力,看起来十分灵巧,让人觉得这双手如果弹竖琴,一定是把好苗子。少年的脸线条硬朗,消瘦、骨感、冷峻,是个标准的瓜子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透着股子冷意,微微眯起的时候,似乎向外散发着杀气。他嘴唇很薄,不说话的时候,微微抿起,显得沉默、冷淡的样子。纤细的眉毛斜挑入鬓,整个人精气神十足。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帅,但是很有味道。让人看了印象深刻。

他父亲,那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拿旱烟杆儿敲了敲儿子的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愚蠢!平平安安还不好么,等遇到沙盗,就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这一路上,若即若离的跟着我们好几股沙盗了,你连对方探马跟了一路都察觉不到,还跃跃欲试的想找沙盗练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次能平平安安的走一遍,多学着点,你功夫对付一般的二流高手勉强还行,真遇到生死搏杀,对上见过血的一流好手,你必死无疑。”中年人抬头扫了眼车辙深深陷在沙子里的马车。心里叹息了一声:东家老了,安逸的生活,让他失去了年轻时拼搏奋斗的精神,黄金和美酒,腐蚀了他的骨头,如今的巨贾在他眼中还不如当年那个勤快聪明,肯吃苦受累的小商贩。或许让儿子跟着他,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什么?!爹,你说什么!有沙盗的探马!”

少年的惊呼打断了父亲的沉思,急忙示意他不要声张。“吵什么吵,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姓徐的一直跟爹不对付,要让他听到,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对方看我们人多势众,戒备森严,难以下手,便都退走了。”少年知道,父亲话里说的‘姓徐的’是商队的护卫总管徐德坤。一个尖酸刻薄的瘦子,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让人恶心作呕的面孔,一点兴趣都没了。

看着儿子满脸厌恶的样子,中年汉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徐德坤算是后天一流高手,跟自己现在的武功不相上下,而韩棠是护卫的武术教习,为人宽厚,武艺高强,深得学徒们敬重,护卫们私下里都把他俩相提并论。这让小心眼儿的徐德坤十分不爽,一个老残废,竟然跟自己相提并论,岂不是说他全盛时期要远胜自己?因此,明里暗里的处处挑衅,没少对父子俩刁难,韩棠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可气坏了年轻气盛的少年,想起他那张马脸,心里就一阵腻歪。

接下来,一路无话。

商队走了一天,临近傍晚时,在一个高耸的沙丘下扎营,骆驼围成一圈,大宗的货架都堆在外面,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圈,把人围在里面,沙漠里的昼夜温差极大,尤其是这片死亡沙漠。夜里更是冷的出奇,少年从远处跑来,嘴里把徐德坤扎营之法批得体无完肤:“兵法有云,行军作战,安营扎寨,要背山临水,内外有度,你看这背后这么平坦的一个沙丘,竟然毫无防备!居高临下,被人家骑兵一冲,登时就溃营,这姓徐的太差劲,简直不学无术,还不如我。”

韩棠嘴中笑骂道:“行了行了,纸上谈兵。这沙漠里,你让他往哪去找水?就这四五米的高的小沙丘,沙地又这么软,人踩一脚都陷进半脚沙,你让那骑兵怎么冲锋。这姓徐的,人虽然刻薄了些,本事还是不差的。别人有能耐,你得认,不要因为对他有看法,就颠倒是非,睁眼说瞎话。好了,赶紧拾掇拾掇睡吧。”

天空高挂起两轮明月,散发着如水的月华,一****如桌面,一轮小如圆盘,奇怪的是大月亮反倒朦朦胧胧,并不真切,仿佛始终被云雾遮掩。而小月亮反倒十分明亮,简直就像是一个高倍探照灯,照的夜晚亮如白昼。

少年和衣倚在货物后面,紧了紧身上的毛毯,随意的问道:“爹,你说‘黄金之路’为啥叫死亡之路?”中年人没好气的说:“那是因为追逐财富的同时,伴随着无处不在的死亡,看看那些埋在黄沙下的骷骨,每年何止千万?”少年顺着父亲的手指,看到了一缕风沙吹过,露出来的半个骷髅头,空洞洞的眼神,透露出无尽的恐惧和凄凉。少年吓了一跳,打了个冷颤,夜色仿佛越发的冷了,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中年人看着儿子畏惧的样子,气的踢了他一脚,骂道:“害怕个鸟,一块死人骨头,它能吃了你啊,还是能喝了你,看把你吓得。行了行了,别瞎想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少年把头缩进毯子里,遮挡住刺骨的寒风,渐渐的鼾声响起。中年人看着儿子安静舒心的睡姿,满脸慈爱、安详。伸手替儿子拢了拢毛毯,听着呜呜的风声,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中年人名叫韩棠,人送外号‘血手’韩棠。十几年前的他,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道高手,正道欲除之而后快的大寇,一生血债累累,杀人如麻,一次原本十拿九稳的劫掠行动,却中了仇家算计,同去的几个狐朋狗友,死的死,活捉的活捉,他仗着轻功绝顶,拼着被挑断右手手筋,用习练还未纯熟的左手刀,砍伤了仇家的腿。这才侥幸逃出绝境。可惜,却成了残废,日后不得不隐姓埋名,退隐江湖。

当日,那仇敌之隐忍狠辣,至今想起,还令人心有余悸,拼着手下死绝,来诱他们入彀,心思如此之狠,苦肉计之逼真,由不得他不中计。走投无路的韩棠,被逼至大河边,不得不跳水逃命,敌人紧随其后,一追一逃,穿过千里大戈壁,钻进了死亡沙漠。

虽然,凭着坚强的意志,最终甩掉了敌人,但是却迷失了方向,水尽粮绝,油尽灯枯,全凭一股劲儿撑着,又累又饿,嗓子里渴得冒烟。忽然,隐约中耳边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朦朦胧胧已经几近虚脱的韩棠心想:这是老天爷要收了我这条恶命了么,也罢,杀人如麻,欠债太多,只是不知,死后能下到几层地狱?比起那些惨死在我刀下的亡魂,我能在迷幻重重之中,凄凉悲惨的死在沙漠里,被晒成一具干尸,暴尸荒野,死无善终,也算是报应。

这时,耳中又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越发清晰了,仿佛在说,你没听错,你没听错。韩棠拍了拍脑袋,转身就走,这漫天黄沙的大漠里那里来的婴儿,鬼怪倒有可能。

但是走了几步,不知怎么的,心里老想着那婴儿啼哭声,就是放不下,仿佛不去看看,就失去了什么。心想:这一辈子作恶多端,难得临死前能行一善,莫非老天注定?

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沙丘,看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这孩儿白白胖胖,乌溜溜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韩棠,不哭不闹。韩棠无语,自己都快死了,这婴儿也活不多久,心硬如铁的韩棠扭头要走,背后的娃儿哇哇大哭。韩棠停住脚步,把孩儿抱起,说来也怪,顿时就不哭了,还咯咯咯的直笑。韩棠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被触动了,咬牙坚持带着婴儿在大漠黄沙中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