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重要吗?艳红姑娘的琴艺名闻京城,一笑倾城的风华绝代,又通晓诗词歌赋……如果我是男儿身,定愿将荣华富贵付诸烟云,携你纤手笑看天下风起云涌。”
“琴艺、诗词歌赋都是假,唯有我这具受了污的卖笑皮囊才是真。红颜易老,又能留得住郎心几许?”
“何必呢?五贝子对您可算是死心塌地了,和他相识一场,我不曾见他为哪位姑娘像为您如此劳心费神。纵使他留恋花丛,可除了您,他可未曾为别的姑娘赎身添置房屋来个金屋藏娇。您不用担心我同五贝子之间有什么,一直以来我们有的也只是聊聊天的知己情分。”
她饮了她递的酒,酒香醉人,是送艳红的自酿香雪酒。琥珀的酒液,芬芳幽香,入口苦甜……眼前佳人正如此酒。
“也只有云先生这样大胸襟的女子会为我这区区的风尘女子酿酒送书,不管以后艳红际遇如何,都记得先生今天的这份情。”
一杯饮尽,她知艳红饮尽的并非她赠的美酒,而是其叫人感情心酸的卖笑身世。
“放心吧,五贝子不会负你的。”她轻声安慰。
“即使负了我,我又当如何?”苦笑,连饮数杯的人摇摇欲坠,“今天先生在,我请先生做我此生的见证。都说妓女无义,戏子无情。如有一天五贝子负我,我却绝不负他,纵然是玉碎瓦全的下场。”
纵然是玉碎瓦全的下场!现在想来,当年艳红的历练眼光更胜于她啊,也许风尘中打滚的女子本就惯然于人世的虚情假意……不,不应该因这种不公平的惯然就该被白白玩弄!艳红的刚强远烈于当时当夜的那杯香雪酒!
繁华的京城,旧梦如烟。当轿中美人以纤纤玉指撩开帘子的一刹那,谢君恩恍然。对方既不是儿时江南梦中依稀的倩影,也不是自己深感愧疚去世的妻,他竟陷于无能为力的过往而无法自拔。如今带艳红回京城又能弥补谁呢?
“老爷,今天有庙会,我们去凑凑热闹吧?”一进城门就见街上人挤人,玩性十足的李青央求。
“等先回了府再说。”归心似箭,他想看到府中那一大一小的笑颜。
“啊?”哀呼一声,“老爷,艳红姑娘是第一次到京城,带她看看也是应该的。另外,您出来这么些日子,两手空空地回去,好吗?好歹买些东西送小姐,让她高兴高兴。”
这个大嗓门!谢君恩瞄了眼落下帘子的软轿,叹口气,清楚轿内的人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
“京城哪家铺子有卖酒曲的,你带路,再给盈盈买些糕点、绸缎。然后我回府,你陪艳红随处看看。”
“是。”李青嬉笑着答应,“可是老爷,你为什么要买酒曲啊?咱们府里有的是好酒,不用酒曲酿酒的。”
没必要回答,他沉默地看随从一眼,后者识趣地换个话题。
“老爷,过两条街有一家不错的酒坊,那儿应该有卖酒曲的。”
酒曲……他只能想到买这种东西送她,可是又为什么非要送她东西呢?也许仅仅是因为此刻又想到了她说她会酿酒。
“客人,这是您要的两坛福建连江元红酒,请走好。”“飘香酒坊”的烫金匾额下老板娘忙得不亦乐乎,“钱老板,您今天要多少绍兴越红酒?我待会儿让人送到您的饭庄。”
“二十坛,您这儿的酒凡是尝过的人都说好。钱我先付给您,待会儿可别忘了送酒。”
“您放心,今天一准送到。”
“酒娘,我要的酒曲您帮我留了吗?”清清亮亮的嗓音,明晃晃的日光下,一女子手牵身高过其腰的孩童微笑着缓步而至。
“云先生,您好久没来了,都帮您留着呢,快里面坐。”老板娘连忙笑迎,为来人清理出一张空桌。
“是吗?最近生意好像很不错。”云颜也不客气,拉着谢盈入座。
“托您的福,生意越来越好了。”名唤酒娘的半老徐娘笑得合不拢嘴,“云先生,您身边的这个女娃长得可真标致,是哪家跟您学念诗的小姐?”
“谢家的。”无需说得太清楚,她含糊道。
“先生,这就是您说的酿酒的地方吗?”谢盈好奇地东张西望。
“不是的,这只是卖酒的地方。像这样大的酒坊,每日要卖上百坛酒,需要酿酒的地方和酒窑大着呢。等今天我拿了酒曲回府,我们就酿个两坛好酒,等过年时你就能尝到自己酿的酒了。”
“嘿嘿嘿……”小鬼高兴地干笑几声,“到时候我一定把爹灌醉。”
“你啊,总是乱淘气。”
“先生不喜欢吗?”
被问到要点,她笑笑,捏捏可爱学生的小脸。
“给,这是您要的酒曲。”取物的老板娘回转,“对了,要不要试试看我新酿的福建龙岩沉缸酒?是去年花好些银子托人买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