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孟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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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客人来访 主人接见(1)

【第二十二章】客人来访 主人接见

“不信仁贤,则国空虚;无礼义,则上下乱;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孟子?尽心上》

“尊德乐义,则可嚣嚣矣。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孟子?尽心上》

没有恰如其分的比喻,人毕竟不是铸铁。炉温提高到一定的程度,铸铁总会熔化成铁水流淌;即使化为齑粉,亦不改变观点者,世上大有人在,这正是所谓“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的那种人。然而,齐宣王之不行仁政,如前所述,他受诸多力量的牵扯,诸多因素的制约,更决定于战国纷争的天下大势。

孟子在齐为客卿,虽无具体职守和工作任务,倒也十分繁忙,不仅忙于齐宣王的频频召见和来访,还忙于给弟子们讲学,解答弟子们的询问,更忙于接待各国来访的客人,他们向孟子请教各种各样的问题,常常弄得孟子应酬不暇,忙得不可开交。

一天上午,孟子正在给弟子们讲课,忽报有客人来访。儒家最讲礼节,既有客人来访,孟子自然不会因忙而将客人冷于一边,他匆匆给学生们布置了作业,让弟子们分头练习,腾出时间接待客人。

来访者是卫国新任太宰北宫锜(qí),五十多岁,身高不过六尺,肥头大耳,脑袋更大得出奇,与那矮小的身材极不相称,幸而他全身粗壮、敦实,人们才不必担心他那大脑袋会从颈上折掉或滚落下来。他生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像两泓清池,里边盛满了智慧和慈爱。他衣着朴素,举止温文尔雅,见了孟子深施一礼,尊称“夫子”。他上任后欲对国家的制度进行一些调整和改革,翻遍了古籍文献,也未查到周朝制定的官爵和俸禄的等级制度,请教了许多人,俱不能答,只好不远千里迢迢,到齐国来请教孟子。

北宫锜自然无法查找,因为诸侯们厌恶那种制度对自己不利,早把那些文献毁灭了,孟子也无法谈得太详细,只能根据自己听到的谈个大略。

天子为一级,公一级,侯一级,伯一级,子和男共为一级,一共五级。君一级,卿一级,大夫一级,上士一级,中士一级,下士一级,一共六级。天子直接管理的土地纵横各一千里,公和侯各一百里,伯七十里,子和男各五十里,一共四级。土地不够享十里的国家,不能直接与天子发生关系,而附属于诸侯,叫做附庸。天子的卿所受的封地同于侯,大夫所受的封地同于伯,元士所受的封地同于子和男。公侯大国土地纵横各一百里,君主的俸禄为卿的七倍,卿为大夫的四倍,大夫为上士的一倍,上士倍于中士,中士倍于下士,下士的俸禄则和在公家当差的百姓相同,所得俸禄也足以抵偿他们耕种的收入了。小国的土地为方圆五十里,君主的俸禄为卿的十倍,卿为大夫的二倍,大夫倍于上士,上士倍于中士,中士倍于下士,下士的俸禄则和在公家当差的百姓相同,所得俸禄足以抵偿他们耕种的收入了。耕种的收入,一夫一妻分田百亩,百亩田地的施肥耕种,上等的农夫可以养活九个人,其次的养活八个人,中等的养活七个人,其次六个人,下等的五个人。百姓在公家当差者,他们的俸禄也比照这个分等级。

北宫锜对孟子的回答很是敬佩,自然十分满意。他本欲当即告辞回国,但见孟子面容慈祥,为人谦恭而热情,颇似孔夫子“诲人不倦”,便索性留了下来,向孟子请教,探讨治国之道,孟子则有问必答,百问不厌,循循善诱。

北宫锜刚刚上任不久,国家百废待举,工作千头万绪,请教孟子该先从何处下手。

孟子说:“智者无不知也,但以当前之重要工作为急。仁者无不爱也,但以爱亲人和贤者为先。尧舜之智,不能通晓万物,因其急于知晓首要任务。尧舜之仁,不能普遍爱一切人,因其急于爱亲人与贤人。不能服三年之丧,而讲求缌(sī)麻三月、小功五月之丧礼;在长者面前用餐,大口吃饭,大口喝汤,毫无礼貌,但却讲求不以牙齿啃断干肉,这叫做不识大体。”

孟子讲话,总是很温和,很亲切,不时地瞥一眼对方的面部表情,特别是那双眸子,从中捕捉其心理状态。孟子发现,北宫锜满脸困惑,似乎有话要问,但又难于启齿,于是他闪电般地回顾自己这段话的内容。这也难怪,方才所言,只讲了些原则,要抓当务之急,要识大体,这自然是正确的,可是,当务之急是什么,何为大体,自己并未讲清楚,颇有些似是而非,答非所问。孟子对人、对事,素来极负责任,这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回答,人家怎么能够满意呢?于是急忙补充道:“不信仁德贤能之人,则国必空虚;无礼义,则上下的关系必然混乱;无贤政,国家的财用则必然不足。”

这就给了北宫锜一个治国大纲:第一,任贤使能,俊杰在位;第二,以礼义教民,以礼义治国;第三,整顿政治,惩治腐败。

这样一来,既有指导思想,又有原则纲领,虚实兼备,视之有形,触之可即。

北宫锜不愧是一位政治家,他抓住了孟子的这三条治国纲领不放,追问道:“请问夫子,选择贤臣的标准是什么?”

孟子回答道:“今之事君者皆曰,‘我能为君开拓疆土,充实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国君不向往道德,无意于仁义,为臣者却欲使其富之,此乃助桀为富也。又说:‘我能为君邀结盟国,战则必胜。’今之所谓良臣,实乃古之民贼也。君主不向往道德,无意于仁义,为臣者却想勉强助其为战,此乃助桀掠地也。由今之路而行,不变今之陋俗,纵使以天下与之,亦不能有一朝之稳居也。”

在北宫锜问到为什么要以仁义教民时,孟子答道:“在求得百姓安逸的原则下来役使百姓,则百姓劳而无怨。在求得百姓生存的原则下杀人,则被杀者死而无怨。”

在谈到为什么要以仁义治国时,孟子说:“霸主之功业显著,民心欢娱;圣王之功业浩荡,民心舒畅。百姓被杀而无怨;得到好处,不认为应该酬谢,每日只向好的方面发展,亦不知谁使其如此。圣人经过之处,民心受到感化,停留之处,所起的作用则神秘莫测,上下与天地同运转,国岂会不强,民岂会不富!……”

北宫锜还提出了许多卫国的具体问题,与孟子商讨;孟子全都知无不言地耐心予以解答。

看来北宫锜是位推崇儒家思想的政治家,他对孟子的仁政思想很是赞赏,对孟子的为人更是由衷地敬佩,常与孟子促膝畅谈,彻夜不眠。旬日后,北宫锜千恩万谢,恋恋不舍地辞别孟子而去。

北宫锜回国后,卫国的政治形势会发生怎样的好转,这恐怕不是北宫锜一个人所能主宰的。天下的大潮并非决定于某几个天才的政治家,而是有其自身的规律;倒是这大潮的旋涡,造就了形形色色的政治家。

孟子对纵横家的游说活动本来是深恶痛绝的,认为他们为了一己的私利在四处奔窜,拨弄是非,致使诸侯混战,数以万计的生灵涂炭,他们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但对宋勾践的来访却异常热情。人的思想观点,斗争策略,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客观形势的变化而不断改变。人是在斗争中不断地丰富自己、完善自己的。孟子想,纵横家既然能言善辩,足迹无所不至,何不借助于他们的嘴、他们的腿宣传仁政思想,让他们做个义务宣传员,不断扩大仁政思想的影响和阵地呢?这便是孟子热情接待宋勾践的指导思想。

孟子对宋勾践说,你不是喜欢游说各国的君主吗?我告诉你游说的态度:别人理解我,我自得其乐;别人不理解我,我也自得其乐。

宋勾践问,要怎样才能自得其乐呢?

孟子回答说,崇尚道德,喜爱仁义,就可以自得其乐了。所以,士人穷困时不失义,得义时不离道。穷困而不失义,所以自得其乐;得义而不离道,所以百姓不致失望。古代的人,得义,惠泽普施于民;失义,修养个人品德,以此表现于世人。穷困时独善其身,得义时便兼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