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孟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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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好辩之辩 解诗之解(5)

一天,从齐国传来了盆成括被杀的消息,闻讯后孟门弟子无不惊诧。早在盆成括初到齐国为官的时候,孟子就料定他将不久于人世。夫子为何能够这样料事如神呢?弟子们带着这个问题去问孟子,孟子回答说:“此人虽很聪明,但却未知君子之大道,故予料定其必招致杀身之祸。”

曾子以孝称著于世,并著有《孝经》,但他自己吃炒肉末,却让其父曾皙吃软枣,这难道也能算作孝行吗?公孙丑带着这一问题去请教孟子,问道:“炒肉末与软枣,哪一种好吃?”

“自然是炒肉末比软枣好吃。”孟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公孙丑又问:“那么,曾子为何食炒肉末,而让其父食软枣呢?”

孟子答道:“炒肉末是大家都喜欢吃的,曾皙却喜欢食软枣。犹如父母之名当讳,姓却不讳,因姓系同氏所共有,名却为父母所专有。”

一天,咸丘蒙问孟子:“俗话说,道德最高者,君不能以之为臣,父不能以之为子。舜即如此,为天子后,尧率诸侯北面称臣,其父瞽瞍北面而朝之。舜见瞽瞍,容貌局促不安,孔子曰:‘其时,天下岌岌乎危险得很呀!’不知此言当真否?”

孟子坚决否定道:“不!此非君子之言,乃齐东野人之语也。尧在世时,舜未曾做过天子。不过尧当年老之时,命舜摄天子政。《尚书?尧典》曰:‘舜摄政后二十八载,帝尧驾崩,群臣如丧考妣,服丧三年,百姓停止娱乐。’孔子说过:‘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舜既为天子,又率天下诸侯为尧服三年之丧,这便是有二天子矣。”

咸丘蒙说:“舜不以尧为臣,吾已领受夫子教诲。《诗经》上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围绕土地四周,莫非王臣。’舜既为天子,瞽瞍却并非其臣民,敢问夫子,是何道理?”

孟子冷冷一笑说:“《诗?北山》此语,非子所言之意,而是说,作者本人因勤劳于国事,以致不能奉养其父母双亲,因之牢骚说,既然天下事莫非王事,环绕土地四周莫非王臣,那么每一个臣民皆应为王事尽力,为何独我一人如此劳苦,竟至于不能奉养父母呢?……”

接着孟子提出了他的一套解《诗》的方法,阐明了他的文学观,他对文学作品的认识。

《诗》是文学作品,文学作品表达思想感情的方法不同于非文学作品,它要通过各种艺术手段,包括夸张、比拟、隐喻、暗示、象征等手法来表达,因此对《诗》不能单从字面上去理解,不要拘泥于字面意思而误解了词句的意思,不要拘泥于词句而误解了诗的原意,而要用读者的切身体会去揣测诗人的本意。又如《诗?大雅?云汉》有“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两句,如果单从字面上解释,那就会认为周的人民都死绝了。实际上并不是这个意思,它是说如果大旱持续下去,周的人民便可能死绝,无一存留了。这是诗人的夸张之辞,用以表达他对持续干旱的忧惧。

孟子接着说:“孝子之极,莫超乎敬其双亲者,尊亲之极,莫大乎以天下养其父母者。瞽瞍为天子之父,可谓尊贵之极;舜以天下养之,可谓奉养之极。《诗》云:‘永言孝道,孝道则为天下之法则。’此之谓也。《书》曰:‘舜恭而敬之来见瞽瞍,态度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瞽瞍也因此顺理而行了。’这难道是父不能以之为子吗?”

公孙丑与万章、咸丘蒙一样,同是分工序《诗》的,一天他问孟子道:“高子说,《诗经》中的《小弁(pán)》篇乃小人所作,是吗?”

孟子反问道:“何以见得?”

公孙丑答道:“因其有怨恨之情!”

孟子听了不禁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解释道:“高老夫子讲《诗》,真太机械了。今有人于此,越人开弓而射之,他谈笑风生而道之,原因无他,因越人与之关系疏远。其兄开弓而射之,则涕泪交流而道之,原因无他,因兄弟乃手足之亲也。《小弁》之怨恨,乃热爱亲人之缘故。热爱亲人,仁也。高老夫子解《诗》,实在是太机械呀!”

公孙丑继续问道:“《凯风》劳为何无怨恨之情呢?”

孟子答道:“《凯风》,由其母之过小;《小弁》,因其父之过大。父母之过大而无怨,是愈加疏其亲也;父母之过小而怨,反而激怒自己。愈疏其亲为不孝,反而激怒自己亦不孝也。孔子曰:‘舜乃至孝之人,五十岁尚且依恋其父母。’”

在整个序《诗》的过程中,万章发现公孙丑和咸丘蒙等同学对《诗》的理解总是不深不透,并时常片面,有错误,需要夫子时时予以订正,但他不知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何在,一次在与夫子交谈中提出了这个问题。孟子告诉万章,这是因为他们“颂其诗,读其书”而未“知其人”,更未“论其世”,孟子强调,读古书,必须与古人交朋友,否则必然像油花浮在水面上一样。他说:“一乡之优秀人物与一乡之优秀人物交友,一国之优秀人物与一国之优秀人物交友,天下之优秀人物与天下之优秀人物交友。认为与天下之优秀人物交友仍然不足,便又追论古人。诵其诗,研究其著作,不了解其为人,这能行吗?所以要讨论他所处的那个时代。这便是追溯历史,与古人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