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的将士突然见吴王和西施驾临,不由精神一振,纷纷跪下去叩首。吴王见将士们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由心中老大不忍,怆然地对将士道:
“你们无衣无袍,尚坚守城池,凡此种种,都是寡人之过也。”
将士们个个含着热泪,望着虽然精神萎顿不堪,但依然余威犹存的吴王,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大王雄心不灭,贤良军将绝不屈服!”
“好,好!”吴王顾左右而言他,说:“不战争,天下就太平了。”
说完,携着西施向堞楼走去。
站在最高处俯视城下,城外一目了然。
北端,越兵已决了邗沟,开了一条通往越国之河(范蠡渎)。西边太湖畔的夫椒山种了大批葛麻,越国用它做弓弦。东边已挖通了笠泽江,作为粮道。南面掘通李之渎,作为越国输送粮食之要道。再看吴城胥门外西南处,越国所筑的越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与空旷的吴城适成对照。
望着吴城内外,吴王不由面色惨淡,暗忖道:
“越兵经这二十年的生聚教训,已经强大无比,眼下吴军仅存一万贤良军,这支军队原是自己亲手扶植,虽然对孤忠心耿耿,其实壮志已经消磨,只不过不忍离孤而去。这几月中,王孙骆曾代孤多次往返于越军与越王言和,越王似有心动,却无奈范蠡文种坚拒勿许,如今孤龟缩在这一孤城内,拖累这万名贤良军不说,这身旁的西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如之奈何啊……”想到此,不由喟然太息。
西旋闻夫差叹息,温婉地劝道:
“大王毋须伤感,尚有万名将士可为王驱使,是战是和或上书周王,派使者前来调停,还是回宫细细筹划筹划,定然是有路可走的。”
“是啊,一定有路可走的。”吴王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在王孙骆的护送下,回转了吴宫。临走,他将身上的裘衣送给了站在城楼上风口放哨的一名小卒。吴王的这一行动,使在场的将士都很感动。
是夜,夫差命旋波、移光取出一部分食物,说是要与西施痛饮一番,并邀请旋波、移光也一同陪席。
旋波、移光闻言,连声说:
“大王娘娘饮酒,哪有奴婢的座位,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夫差笑着说:
“你们两位进宫也有十七年了,旋波是一直跟西施娘娘的,移光先前是跟郑美人的,唉,可惜她青春夭逝,撇下大家撒手而去。其实,姐妹三人侍孤这么多年,难道孤就不该敬你们几杯嘛。”
“我们不会饮酒。”旋波、移光连连推辞。
“越国是酿酒之地,女儿不会饮女儿红?若不陪席,孤可要生气了。”
说罢,夫差竟板起脸来。西施见状,忙劝道:
“你们两人也不必推辞,大王的心情刚刚好起来,就要被你们弄糟了。快,我们姐妹今晚亲自下厨,做些家乡菜给大王尝尝。”说罢,也不管旋波、移光应允不应允,一手拉一个下厨去了。
不一刻,菜已上桌,西施又命旋波去地窖里取出女儿红酒来,替大家斟上。
酒过三巡,旋波、移光那早已失去青春的脸庞便红润起来,话语也便多了些,那移光道:
“若论善饮,我们姐妹中饮酒最佳的自然当推郑旦姐姐。”
旋波当即道:
“那当然,郑旦姐姐是左手仗剑右手执杯,当年连大王都甘拜下风呢。”
吴王闻言,猛喝了一口,道:
“难得!难得!难得的美人!”
西施替吴王复倒满酒,说道:
“郑旦姐姐虽说去得很早,但在吴宫一年她是快乐的,她常说自己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孑然一身,碰到了大王,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听到这里,夫差道:
“怎么,今天喝酒提的都是郑美人,说说你们自己不很好嘛。”
旋波啜了口酒说:
“我嘛,无爱无恋,无挂无牵!”
移光说:
“我也一样,心如止水,波澜不起,无怨无尤。”
西施闻言,停箸叹道:
“她们两人,幽居深宫,未遇人间至爱,没有欢娱,其实,她们又何尝不渴求琴瑟之好,夫妻之情呢!”
经西施一点破,旋波、移光酒入愁肠,泪如泉涌,各自取过酒一口气喝了许多,夫差见状,谓旋波、移光道:
“可惜为时已晚。不过,孤是无法使你们如愿以偿了。”
西施略有警觉,悚然道:
“大王何出此言?”
夫差打岔道:
“噢,孤是说年华如流、青春不再,倘若是刚进宫时,那么……”
西施听出夫差弦外之音,嗔怪道:
“大王莫非醉了,尽说胡话。”
“没有醉,来,爱妃,旋波和移光服侍你我整整十七年,孤王今日想敬酒三杯,你作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