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越王勾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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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大迁徙(16)

“妇道人家懂什么,就知道吃醋。”

“有醋吃倒不错,只怕连醋也吃不成。”

“你这话是何意思?”

“喏,你跟大王老唱反调,哪一个做国君的会喜欢像你这样的臣子,真是不识事务。”

“你知道吗,我对大王可是忠心的?”

“是啊,是忠心的。你是想摆架子,要大王来求你,可他偏不来。弄得十五只水桶吊水,七上八下!”

“你……”

“我怎样?妇道人家不懂,你是聪明,当初不听范蠡劝告,不肯走,官大了还想大,现在倒好,整个王室统统迁走了,留守越国的官你也轮不着,还威风个啥!告诉你,你跟别的女人去,我要回楚国跟儿子走了!”

说完,文种夫人一双凶狠的眼睛朝文种一白,鼻孔里哼的一声,便高声吩呼仆役备轿,说完后肥腰一扭,入内取了早已准备好的细软包袱,头也不回地上轿走了。

假如说文种夫人早时离他而去,文种一定会谢天谢地的。可正是这样一位与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如此俗气女人在讲了一番听来不堪入耳,却又句句在理之言后断然离开了他,此时他不仅不庆幸,反而产生了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不过还好,文种在懊恼之余,想到了小妾媚媚,似一个落水之人捞到了救命稻草,“我要哄好她,使之老来有伴!”他急忙起身朝小妾房中走去。一名家奴跌跌撞撞奔过来,却好与文种撞了个满怀,文种刚想怒斥,那家奴却气急败坏地说:

“老爷,不……不好啦,媚姨她……她……”

“媚媚怎样?!”

“她……她……她上吊自尽了!”

“啊!”文种干瘦的身躯颓然倒地。

就在此时,又一名家奴急急禀报说:

“启……启禀相爷,大王传来口谕,命相爷速速进宫议事,宫车已在府门外伺候!”

当文种丧魂落魄地来到越王殿,勾践已在殿上按剑而坐,文种叩拜毕,抬首时与越王那鹰隼般的目光交接,那凝重如铅的目光是文种从未见过的,他不由心头一阵颤怵。僵持片刻,勾践开言道:“大夫久病不朝,不知身患何病?半年来在做些何事?”

文种道:“微臣常感心悸胸闷,四肢无力,医者劝臣静养,是以整日卧于病榻,不敢稍加走动。”

“果真如此吗?”勾践起身冷笑一声复道:“孤闻说大夫与陈音交往甚密,陈将军是大夫的座上常客,他在朝堂发难之前一夜,曾与大夫对酌小饮,陈音一介武夫,不善谋略,其唆使者是谁,文大夫不会不知道吧?”

“大王,你……”未待文种分辩,勾践大步走向文种逼视说:

“计倪大夫出走,曳大夫称老告退,此前两大夫到过府上,你身为相国,事前不把此事禀告于孤,到底是何居心!”

“大王……”文种在勾践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步步后退,一时竟乱了方寸。

勾践一双鹰目仍直勾勾地盯着文种说:“大夫上察天文,下识地理,权谋机变,无所不晓,然三纲之理,人臣之道,大夫知晓否?”

文种见问,不敢不答,于是讷讷道:

“臣侍大王二十余载,这些年中,微臣自思做到人臣知道,为王前驱不敢惜身,为王擘画竭尽心智,臣是否称职,大王您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勾践听后,不停地负手踱步,半晌,他长叹一声停步道:

“你匡扶先王和寡人二十余载,这二十余载中,于越屡遭强吴进犯,险遭覆灭,期间大夫尽忠竭智,才使濒临绝境的越国化险为夷,转败为胜,其功不可抹。然而你可知道,自灭吴后大夫一反往常,变得只贪享乐而不顾大局,变得胸无大志而目光短浅,你不顺孤意称病不朝倒也罢了,万不该唆使陈音发难朝廷,并鼓动大臣离孤而去。

“更令孤痛心的是,你不该背孤私自策划,擅自向周朝递交国书,要挟周天子封孤为‘伯’,妄图逼孤登上霸主之位!孤在霸台未曾歃血,已经表明不愿称霸。对此,四方诸侯人人尽知,天下百姓无人不晓。孤也曾敞开心扉,向大夫阐明不愿称霸之理。然你一意孤行,依旧我行我素,险些铸成大错,陷孤于不仁不义之境地,幸而贤良之辈通风报信,使孤及时作了挽回,然虽则如此,已经给国家和孤王蒙受不白,时至今日,大夫还有何言可说?”

文种至此才明白一切,此刻的他面露愧色,冷汗涔涔,良久后方道:

“臣已知负王深恩,听凭大王处置。”

勾践朝文种一瞥,然后移开目光淡淡地说:

“倘若孤存心要处置你,也不会宽容你到今日了。”

“大王的意思是……”文种茫然地问。

勾践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大夫能回心转意,随孤北上,助孤开辟中原基业,大夫仍可施展睿智,寡人不失贤相。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