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站起来,呷了一口放在几上的香茗,“好茶!”季菀顿觉精神一爽。
环视室内,只见帷幔低垂、珠帘沉沉,宝瓶新荷数枝,几案简策数捆,有的散放着,显见昨天夫差睡得不稳。
季菀顺手拿起一束散简,默念道: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有妫之后,将育于姜……”
季菀未曾看完,就把竹简丢开,走到雕花窗前,透过窗棂,发现窗外是个荷花池,池内荷花盛开,清香飘进窗来,沁人心脾。
正看得出神,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说:
“夫人,身子康复了?”
从那熟悉的声音中,季菀已知来人是夫差,但她执拗地站着,没有转身。
“请坐。”见没有反应,夫差走上去,从背后打量这位体态婀娜的越夫人,复道:
“怎么,不愿见孤?”
季菀缓缓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柔声说:
“不愿见也得见,其实,我们早就见过了……。”
骤见季菀,夫差本能地后退一步,颇感意外地说:
“原来是你,这这这……”
季菀说:
“是的,我与我母亲逃过了你父亲的掌心,我今天又落在你的手中,这战争中的女人好比风雨中的一叶孤舟,无有傍岸之处。”
经季菀一说,夫差脑海中浮现出了楚国宫廷中吃惊的一幕,打从此时起,夫差对美女有了一种既爱又怜却不敢轻侮的感情。
那是吴军攻破郢都后的第三天,吴王阖闾经伍子胥的提醒,知道楚宫中尚有楚平王之妻,昭王之母孟赢色尚未衰,孟赢之女,三公主季芊已出逃,可大公主季菀、二公主季菁更是昭华妙龄,才貌无双。阖闾亦知这孟赢原是楚平王大儿子太子建从秦国迎娶来的,不料经不起令尹(相当宰相)费无极的诱使,居然纳了媳妇,废了太子。而伍子胥的父亲伍奢却因为规劝平王而招致杀身。屈指算来,孟赢这位秦国大美人,秦哀公之妹尚不到四旬,阖闾心头痒痒的,即命召见。谁知召了几次,孟赢就是不理不睬。阖闾不想碰了个软钉子,心下恼怒,决定自己去“请”,而按吴对楚的规定,照“按班处宫”方法,季菀应属夫差,季菁应归夫概。所以阖闾便率太子夫差和弟夫概在伍子胥的陪同下偕十余名军人,直扑孟赢住的太和殿而来。
穿过重重宫阙,沿着曲曲折折的长廊,来到一座上书“太和殿”三字的重楼,只见宫门紧闭。阖闾命人敲门说:
“里面人听着,吴王、太子大驾光临,还不快快开门。”
死一般的寂静。
“将门打开!”阖闾怒喝。
砰!砰!砰“轰”地一声,宫门倒塌,不看不要紧,一看吃一惊。太和殿的石阶上下,宫女们个个手中掌剑怒目以对,她们无一不是戎装打扮,仿佛是一尊尊复仇女神,叫人不敢逼视。为首一位冷美人按剑而立,一双凤目正对着张口结舌的阖闾,仿佛要喷出火来。旁边一对小美人酷似其母,亦是美目怒视着,那种凌然正气谁还敢冒犯。
入侵者和被侵略者、男人和女人,就这样对峙着了片刻,阖闾首先开口道:
“夫人……夫人,你这是何意?”
孟赢沉声道:
“诸侯王者,一国之君。你身为吴国之君,枉有堂堂仪表,以淫乱闻于世人。此地乃一片净土,七岁男子不敢入内,你等禽兽一般之人,若跨前一步,未亡人宁愿以死相抗!”
阖闾白净的脸孔霎时通红,陪笑道:
“夫人切莫如此,其实,孤是几次相邀夫人不成,才带了太子一同来拜谒,并无他意。”
季菀冷笑道:
“哼!你们吴国有破门而入的礼么?男女居不同席,食不共器,还不速退!”
说罢,十余名楚女剑尖指着十余名吴国入侵者。阖闾还想赖着不走,不料此时夫差道:
“父王,好男不跟女斗,你不走,孩儿可要走啦!”
一听夫差要走,阖闾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赧颜,连声说:
“好,好,好一个好男不跟女斗,夫人请自便!”
说罢,阖闾悻悻地带着手下离去。临走还下了一道命,不准碰楚国太后和二位公主,谁碰就杀头。
从这天起,太和殿总是紧闭着。然而,每当清晨身居高处的夫差总看到英姿飒爽的二位楚公主在太和殿宫墙一隅在舞剑,因为敬慕胜于爱怜,他总是坐在凤阙楼上的帷幔后远观,然而约一月后,季菀的身影再也不见,再后来,那二公主也不见了,但当二公主再度出现时,已经疯了……想不到在此时此刻却见到了这位心仪已久的楚公主,这是夫差连做梦也意想不到的,此刻,他不由妒忌勾践起来,这小子竟有如此艳福,得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才识超人、美艳绝伦的大美人。
季菀见夫差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面上一副茫然的样子,知道他对自己成为越夫人百思不得其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