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妹,当初在家乡时,你晨间采桑浣纱,夜来拈纱织布无一空闲,如今成了吴王宠妃,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想必是十分快乐了?”
西施手扶玉栏,眉尖微蹙,苦笑着说:
“锦衣玉食不如糠菜米饭。西施身居异乡,如笼中之鸟,有甚快乐可言。”忽一转话题,“看你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该有什么喜事吧?”
东施笑着说:
“我的病好后就与陈铎成婚了。”
西施脸上露出了艳羡之色:
“太好了!你一定很幸福。是不?”
见东施点头默认,西施像有意无意地叹气说:“他也成亲了。”
东施自然知道西施指的“他”是谁,然而此刻的东施不置一词,范蠡成亲是事实,眼下的事不必要解释。于是东施转了个话题,说:
“我们姐妹三人,如今走了一个,听说她也是很爱吴王的,是这样的吗?”
“郑旦堕入情网,唯有自杀才能摆脱,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倘若没有伍子胥从中作梗,她不会死的。”
“又是伍子胥!他这么厉害么?”
“他是前朝元老,有大功于吴。夫差的王位是他保荐的,手中操着生杀大权。谁都忌他三分。”
“连吴王也不例外?”
“是的。不过他对吴王很忠心。”
“吴王保不住郑旦,能保得住你么?”
“我——”西施叹了口气。“夫差为了不让伍子胥惊扰我,特地命王孙雄在这灵岩山建了馆娃宫,这样离吴城远一些。”
“伍子胥这老儿,扬言要屠大越城!”顿了顿,东施忽说:“嗳,西施,你去设法阻止他,越国便会没事了。”
西施点头道:“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让伍子胥达不到屠城的目的。”
“范大夫的心愿是早日与你相见”。
“他已与别的女子成亲,木已成舟!”
“傻妹子,你真的以为他结婚了?”
“我已见过他的夫人,还会有假?”
“范大夫还有两个年龄三岁的儿子,你信不?”
“才结婚哪会有三岁的小孩?”
“这就对了。让姐姐告诉你……”就这样,东施将越国如何实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国策,范蠡又如何在浣沙江救起正想寻死的母子三人,又如何结婚的事全都和盘托出。接着,东施又将范蠡只爱西施、破吴之日必定亲自接她团聚的口信捎给西施,经东施解释,西施唏嘘之余方才说:“如此说来,范郎不曾变心。”
东施正色说:
“谁变心了?他这样做是为了救他们母子三人,也使自己免于尴尬。你想想,越国新的律法是男二十就得成亲,他是立法者,自己不带头行吗?”
西施绕着池塘来回走着,许久没有说话。
东施忽地说:
“那吴王待你好得出奇,一听说我来找你,马上就带我来了。”
西施说:
“他是待我不错,常说我如太湖水般的清纯,白玉般地晶莹剔透,弱柳般地娇嫩……他怕我患病,怕我孤独,怕我啼哭,在他的眼中,我是个没有心机的,时时需要呵护的小动物,倘若我很有心计,那他……”
“他怎样?”
“他会很伤心的,做出想象不到的蠢事来。”
“这样的么——”
两人一时无语,各自进入沉思。
半晌,东施说:
“是的,人的感情一旦受到伤害,是什么可怕的事都会做出来的。瞅准机会劝劝总行吧?为了越国的安危。”
西施点点头。忽然说:
“我虽身在异国,梦中却常回故里,此种心情,常人是难以理解的。”说罢,西施从怀中取出素绢一方,东施接过一看,只见绢上写着一首《思乡》:
遥望长空兮心悲凄,
雁字横空兮东南飞。
越乌恋枝兮归旧巢,
西施何日兮返故里。
徘徊深宫兮哀吾国,
一日三叹兮泪雨飞。
夙兴夜寐兮心戚戚,
可怜梦中兮不敢啼。
东施将素帕藏于麂皮靴夹层内。
三人顺原路返回馆娃宫。东施只留一宿便说要回去了,吴王亲自发给了出关文牒,临行嘱东施不妨常到吴宫走走,以慰西施思乡之情。东施满口应允拜别而去。
西施怔怔地望着东施出“响履廊”而去,那神情是那么的恋恋不舍。夫差上前拥住西施含笑说:
“看你,似丢了魂似的。”忽一转念说,“姐妹们谈些甚事,说给孤听听。”
西施见夫差问,便答道:
“她很羡慕我,说大王非常疼爱我。她没有这样的福气。”
夫差奇怪地说:
“怎么说她没有福气呢?”
西施说:
“大王有所不知。当年越国选美之际,她被列为榜首,人人都说她丰腴健美。她自己很想来服侍大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