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透过眼睑依然是令她不适的强光,翠翘慢慢睁开了眼,雕花的床架、桌案,流光的陶瓷花瓶放在方凳上。半撑开的窗牖,阳光正透过它照在屋内,有人在院外说话,那感觉,就是初春某个午觉醒来之后,说不出的舒适与温暖。
翠翘慢慢转动着眼珠,看到门边站着一个人,她定了定神,眼神越发温柔了起来,微微地笑了。
四爷在门槛处停了一会,踏着阳光撒在地上的碎花,轻轻地走向她。翠翘说:“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声线是轻微的,几不可闻,那样的喃呢细语,仿佛带着一点撒娇似的情绪。想是因为病着的原因,她脸上依然有一些不健康红彤色,有一种盛装后的娇媚。
四爷抚过她的额头,确定不再滚烫,柔声地问她:“梦见什么?”
“梦到我以前住过的地方。”她有些口干,微微皱起了眉头。
四爷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翠翘想要喝水,他为她取来杯子,她方听他问道:“没有梦到我吗?”这样的话,仿佛并不是四爷说的,还是她依然在梦中?翠翘从杯沿暗暗瞅了他一眼,不巧与他的目光叠在一起。他扶她躺下,柔声说:“再歇一会。”粗糙的手划过她的秀发,他在身边的感觉那么清楚。
从新年那日算起来,他们已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了。四爷问:“有没有想过我?”
翠翘眨着眼,并不说话,这不像是四爷会问的问题,她凝心自己还在梦中。
四爷自问自答地说:“也没有吗?”他笑了,复又说:“真让人伤心啊。”
翠翘还是没有说话,定定地瞧着他。她想从被子里伸出手去,四爷压住她的被角,唠叨地说:“小心着凉。”
翠翘心念转动,说道:“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会软禁我?”
四爷轻轻颤了一下,对着翠翘一笑,说:“先歇着吧,以后再讲给我听。”
翠翘说:“皇上说要把我赐给你,可是我——没有答应。”四爷这时脸色沉了下去,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只是这会儿听她亲口一说,才发觉他不过是刻意欺骗了他自己。半晌,他方说:“你先歇着吧。”
小手复在拉住被单的他的手上,他愣住,转头看向她。翠翘心想,他应当很生气吧,他怎么会不生气呢。翠翘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四爷猛然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眼里有些怒意,闷声说:“你哪点对我好了?!”他说完方意识到她还是个病人,不得由坚硬地转过头说:“你先歇着吧。”
翠翘眼里一热,像背书一样地说道:“爱新觉罗•胤禛,清圣祖第四子,孝恭仁皇后乌雅氏所生,世为清世宗。皇后乌拉纳喇氏,内大臣、承恩公费扬古之女。”她念到这里,视线已模糊一片,泪水掉落,四爷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