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欢悦,皇上说:“那朕可赶了巧。”命人拿来瞧瞧。这象牙蓆虽难得,宫中却已早有贡品,前些年皇上怕热,内务府早就标明此为御用之物。皇上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今儿故作稀奇,只怕扫了众人的兴致。皇上又问了胤禎在南书房的情况,言谈间颇为畅快,皇上高兴,临行前赐了一副象牙蓆与胤禎,又从那贡物单中挑了紫檀木座孔雀翎宫扇、金花丝嵌宝石香炉、掐丝珐琅仙鹤蜡台,分明赐了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
皇上又对八阿哥说:“今儿这南书房若没什么大事,你们兄弟几个也出去乐一乐。”想到皇上严于律己,又对众皇子总是格外严厉,八阿哥不敢领旨。
梁九功扶了皇上,提点八阿哥说:“八阿哥,圣上是体恤你们平日里办事辛苦呢。”
众人面上有笑,八阿哥谢了恩,只说是儿臣们的本分。待皇上离开,九阿哥上前发话说:“今儿可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这又是赏又是赐的,为何?”
十阿哥那里管那么许多,要紧的是今儿确实无要紧的事,怂恿着八阿哥说:“皇阿玛都开了口了,八哥,咱们也好久没聚一块喝酒了。”四人商量定了,便去常去的那家醉轩榭喝酒。
胤禎许久没有碰过酒杯了。新年夜里,他跑去见翠翘,微微有些酒气,她便闻了出来,说是顶讨厌这样的味道,胤禎哂笑:“男人身上还有胭粉味不成?”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心意,可是现在他明白了。
胤禎对着端起来酒杯轻笑了一声,听到九阿哥喝斥的声音:“老十四,啰嗦,喝是不喝?”胤禎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在喉咙处滚过一圈。胤禎伸手传盏,仿佛还是从前,对面坐着的依然是八阿哥与九阿哥。杯来酒干,做他快乐的十四阿哥。觥筹交错中,听得十阿哥说:“八哥,你说怪不怪,老四从宫里提个人出来,皇阿玛怎么不闻不问?”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丢了颗花生进嘴里。
九阿哥放了箸,接着说:“这事是挺奇怪的。”
两人都等着八阿哥给回答,八阿哥说:“皇阿玛的心思,你我怎么猜得透,不过,”他顿了一顿方说:“那天,额娘让我到乾清宫里去打听情形,梁九功将我拦在宫门外,说是圣躬微恙,没让进,却又没有传太医,梁九功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规矩多多少少总该清楚地知道的。圣躬微恙,兹事体大,这次处理得倒有些异常了。”
胤禎有些失神,指尖有了凉意。他那日跪在雨中,皇上命人关了乾清宫的大门。他至今也还记得那样冰冷的雨水,终他一生恐怕也难以忘记。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这样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