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素来喜欢前朝人李鼎,在书房里又裱了他的名句作对子——大道玄之又玄,人世客而又客。直至忘无可忘,乃是得无所得。小儿子生时,用辈分“以”字加了“鼎”字,当作了名字。李以鼎倒也争气,文韬武略也有过人之处,只是从小骄纵,难免有些纨绔习气。
这不免使翠翘起了疑心,像他这样自幼在官场中长大、城府极深的人,耿静衣是否他强迫买来的女子。再说,这二人相处得非常尴尬,虽是同路,却并不多话。只是耿静衣一直缄默不语,当事人没有反抗,翠翘的猜测也只能是猜测而已。
这样又行了四五日,这日黄昏时分,到了扬州城,但见市井繁华,人来人往。这李以鼎的架子端得比四爷都大,那些扬州城里的官员早已在驿站等候。李以鼎备了轿子,回头看了一眼翠翘,说道:“四爷已经回了扬州,住在东沁园里。”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姑娘,后会有期。”
翠翘并不见耿静衣,略微有些失望,她上了轿。李以鼎轻手一挥,轿夫便起了轿。
轿子在扬州城里约走了一刻钟的样子,从偏门进了一座庭院。一个婢女等在二门的听事房里侯着,翠翘下了轿,那婢女带着她过了一道曲折的游廊,穿过花圃,进了一间偏院。偏院里是三进的屋子,旁边一道花架的回廊,有小池接着一股活水。下人们在整理行李,翠翘在院里绕了一圈,出了那花架的回廊,后院还有一道幽径。
她过了回廊回头一看,方见到刚才自己出的那道花墙上有一个石扁,以魏碑写着“沁园”两字。沁园正对着是一方很大的池子,沁园的活水从花墙下的细缝流到入这池中。池面颇大,上有九曲折廊。折廊的尽头向池面临空支出一大片白玉栏杆围着的空地,折廊由空地的左边切入,右边种了一排翠竹,中间是一道二进门的一个厅堂。
翠翘沿着九曲折廊走到那空地栏边赏景,那池面如一方平境,偶有风吹过,荡起涟漪,煞是好看。突听得有人声自竹后传来,断断续续:“四阿哥,昨日布政司……买苏州女子……”
那翠竹后面隔着一道夹墙,却是别有洞天,翠翘不自觉笑了起来了,步入身后厅堂。
透过微微开启的一扇窗,翠竹掩着人影,她见四爷坐在那里,穿着常服,微蹙着眉,不时用手指揉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他突然向厅里看了一眼,翠翘闪身将自己藏起来,生怕他看见自己,心思着等会儿他进来时,好大大地惊他一惊。
官员啰嗦了半天,四爷耐心用完,只得生硬地打断:“张大人,此事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