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离开古董店时,午时刚过,初春的太阳即使在午时也不灼热,反倒有些薄薄的,纸片似的,并不暖和。婉兮心念一转,倘若顺利的话,太阳落山之前,她可以回到这里,带着她要的青花。
浓雾小径引她去到的地方依然还是在函谷城,她叹了一口气,如果只能是这样,她也只得去城里店铺里试试运气。
她来的时候,是函谷城的清晨,城门刚刚才打开,冬日里阴霾的云还厚重的悬在头顶,霜气还没有散去,城门上有一层如盐的冰晶。呼一口气出去,白雾的一团。
这是生意人的最佳时辰,挑货的郎中脚下有节奏的起落声,杂货店马车撒下的马铃声,行路人的轻声慢语,那些细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嗡嗡地,却并不嘈杂。于这些的清晨,反倒有种耳语的亲切。
城门的那边,清晨的街道上有一列士兵整整齐齐地一路小跑过来,他们在外城门墙角下停往了脚步。为首的那个士兵从手中卷轴里抽了一张告示,旁边一个士兵接过来张贴在城门上。挑夫和路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告示的字文细小,隔得远了只看到底下一行赤色大字,却是寻医的。
那守城的士兵见了有些纳闷,问那为首的士兵:“是这份么?昨天听风说十四爷要攻下西林山,还以为今天有军令下来,怎么是这个?”语气里有些失望。
为首那士兵说:“早上才从李大人那里拿过来的,应当是了。”
婉兮刚进了城门,倒无意听见这一段对话。她向那告示扫去一眼。李大人,李以鼎?他要寻医?
而她仗着有青玉璧在身,简直来去自如。
驻守府别院的西厢房有一个很大的院落,四角落着槐树,左右是练习用的兵器架子。架子上一排各色兵器,朴刀、勾镰、蛇矛,那些长而锋利的兵器,原来就不那么讨人喜欢,被露水侵湿,更让人畏惧。
西边窗叶被支开一道细累的缝隙,婉兮站在窗下,听到屋子里有轻细的响动,是倒茶水的声音,脚步声。隔着窗,婉兮看到一个婢女在向暖炉里加炭火。
婉兮就站在窗下,直到那个婢女离开,她从窗处阴暗处出来,脚踏响枯树叶,清脆的一声响。窗内的人问:“谁?”
婉兮微一迟疑,没有出声,窗里的人也就沉默了。可是过了一会,窗里的人说:“走了么?”
婉兮转身推开了房门。梨花木的屏风挡住了内屋的一切,那屏风是蝉翼纱,用金丝绘出大朵大朵的九月菊,堆纱维绉的,有一种富丽的华贵,那些菊与菊之间,光线透过去隐约看到内间榻上半卧着一个人。
大约觉得有些狼狈,他仓促地想要坐起来。
婉兮说:“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