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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迷蒙中发现自己全身冰凉,好冷,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触手却是一片寒气。她睡在一块寒冰上,她极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不行,她办不到。
可是意识那样清楚,清楚得仿佛所有的记忆全都一起拥上来,将她围在中央。而最清楚的,尽然是她十六岁的那一刻。
那一年,父亲把她送上了南下的火车,那是光绪四年,火车启动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太后下了密召,把同意变法的父亲判了斩监候,秋后处决。她这一年十六岁,她出生时,祠堂请的算命先生说,她这一生活不过十七岁。
火车滚滚南下,她还没来得及想象未来生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仿佛是极大的一声爆破声音,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小时候听到烟花的声音,便觉得吓人,而这样一声爆破,她隐隐觉得自己也要没有了。
可是,有一双手拉着她。她看不清楚的眼眉,她听到他说,我等着你,我们总会相遇的……
我以苍鹰的名义盟誓……
她极寒却又极热,四肢仿佛是冷凉,可是心里像是要喷出火来。识意缥缈仿佛又回到人间,她听到人说:“苏尔特哈什,停下来,她受不了。”她讷讷自语,仿佛叫着胤稹。极低,极低,他却听到了……
他说:“苏尔特哈什,停下来!”
她觉得手心里有一抹暖意,她被人拥在怀中,暖的,是让人眷恋的暖意。
她意识混乱,身边仿佛有重重叠叠的影子,有嘤嘤嗡嗡的细碎声响,然后归于一片安静。她安静地醒来。
房顶上是花青的彩绘,这是南三所里,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可是背部有一些疼痛,仿佛冻伤似的疼痛,她有点冷。她怎么又回了宫里。她一偏头,看到一双眼,亦是安静的,安安静静。她的背有一点痛,她微微一侧身,向里一偏头,那人说:“梁婉兮。”她没有理他,他闭嘴,安安静静地。
她实在有点冷,她回过头,对上一双安安静静地眼,仿佛在等什么似的。
降温了吧,怎么这么冷。
那人说:“梁婉兮。”叫什么啊,她有点恼了。对了,她想起来了,他该不会以为她死了吧。看在他那么认真想要救她的分上,她掖着被子对他说:“再拿一床被子来吧,太冷了。”
那人没动,她挑了挑眉,他问:“梁婉兮,你还记得我吗?”是出了火灾啊,又不是她变成白痴,可她现在没力气了,她不想理他,可是不行啊,她很冷啊。
“胤禎,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我很冷啊!”那人突然笑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掀开她的被子,也躺了进来。这样是很暖没错啦,可是,“我不喜欢跟人分被子,会感冒,这样盖不到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