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开始觉得累,于是倒在椅子里,渐渐进入半昏睡状态。
肺癌男大概被挑起谈话的兴趣,也不管有没人听,就这么唠叨着,说个不停。
恍惚中,武天在意识当中隐约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每天坐在一堆堆油漆桶当中,收钱,记账,进货,出货,有时由于天气太冷而懒得回家,就干脆在纸箱当中躺一夜,因为没有厚实的棉被,所以只好一整夜把取暖器开着,结果第二天醒来时喉咙干得就像是即将冒烟。
油漆店里常常有各种各样的女子出现,有的肥,有的瘦,有的精明,有的迟钝,瘦男人与她们亲热,有时需要付钱,有时不需要。
如今瘦男人得了肺癌,快要死了,那些曾经出现在生命中的女子一个个全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那些与****有关的活动是几个世纪之前进行的。
理直气壮的城管和税务人员总是那样高高在上,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勃然大怒,仿佛尊严受到侵犯。
黑道成员却总是很友善,只要每月的一百元保护费爽快地递过去,他们就会说谢谢,郑重宣称有事需要帮忙请打电话,然后闲聊几句,告别离开。
如果不交保护费会发生什么事?瘦男人并不知道,因为相邻的店铺都按时交钱,没有谁欠费。
躺在癌症病房内的瘦男人奄奄一息,连走路都成为很困难的事,现在的他老是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与死亡有关,它们与谁亲近,谁就会很快死掉。
突然唠叨声停止了,武天立即清醒过来,出于礼貌,对着肺癌男微笑点头。
他突然想起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讲课的同时他偶尔会打瞌睡,但是老师一停止说话,他会猛然觉醒。
这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白,牛朗进入深睡眠状态,发出均匀而有力的呼噜声。
肺癌男的眼睛也闭上。
武天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冷,身体莫名其妙地颤抖,手足冰凉。
抬头看出去,病房内的人全都睡了,无论是患者还是陪护人员。
有两张病床空着,因为刚刚死了两个人,可以去床上睡觉,没人会管这事,只要明天新的患者到来时让出位置就好,但是武天却没足够的勇气过去,因为老是觉得死亡的气息仍旧在周围笼罩,一时还不会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