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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明镜醒来后,安安静静的任凭侍女替自己洗漱,安静得让侍女们都觉得不太正常。
早晨,侍女送过来的餐点她按时吃完,只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吃完后让侍女收了碗碟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准任何人打扰。
虽然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妥,甚至她的平静像是一种惊吓,让平日里伺候她的侍女都大感惊慌,但琉砂却面含笑意的理解着。
这……不过是她的内心在矛盾着。因着他昨天的话,现在的她一定在思量着昨天的自己交谈的话,一定在恨与不恨之间徘徊着。
是啊,小时候的她那样的善良,即使是别人对她撒了天大的慌,只要那个人诚心诚意的向她道歉,她总会立马眉开眼笑。只是……
当初那个郑明镜不知道还在不在。
吃过午饭,明镜坐在圆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双眼望着圆桌中央的茶壶出了神,连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直到像是碗碟落在了圆桌上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了神。
她仰起头,毫无预兆的撞入了一双紧张又胆怯的双眸。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有这样的眼神,如同犯了错事等待惩罚的幼童。她忘了自从鎏金死后她有多久没有正眼看他,那他是不是从那件事情以后都是以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呢?
见明镜终于正眼看自己,哲憾克制住内心的悸动,但嘴角浅浅的笑意还是将他内心的想法暴露了。
明镜收回探究的目光,望了一眼被摆放在他面前的盅,在抬头望着他。
像是知道明镜的询问之意,哲憾有些欣喜若狂的开始解释,却又有些口不择言的意味:“这是我让太医院专门为你配置的。你的身子不太好,要好好补补自己的身子,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腹中的孩子想想啊。我……”
明镜垂下眼帘的同时,哲憾的声音也顿住了。
像是并不想听哲憾说这些,在两人沉默了许久后,明镜轻轻“嗯”了一声,口气默然道:“你出去吧。”
哲憾一怔。
她跟他说话了吗?她终于跟他说话了吗?
哲憾此刻真的像个孩子一般,常人眼里如此平凡的一件事情,竟然让他憔悴了一段时间的双眸生出异彩,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的重生。哪怕这句话的口气是那样的冷漠和淡然,他却觉得如同天籁之音一般。
“好。”他爽快的应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嘱咐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扰你了。”
明镜没有说话,如同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又似乎他完全没有存在过。
然而,哲憾却已经十分的高兴。
这一刻,他压根就忘了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事情,也让别人忘了他该是个骄傲的人。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在爱情中走得小心翼翼的人,对于面前这个女子,只要她对他说话,愿意正眼看他,他便觉得很开心了——
毕竟,他杀了她的朋友。也许是比朋友更重要的人。
在哲憾转身时,明镜抬头再瞥了他一眼,他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的转过头来。她立刻避开他的目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似前段时间那样争锋相对。
然而哲憾还沉浸在明镜和他说话的兴奋中无法自拔,没有发现她此刻的异样。
他把端来的盅从自己的面前推到她的面前,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明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盅,忽然间有些不明白自己。
她和他争锋相对,到底能换回什么?仔细想一想,什么都找不回来,只是失去的更多。琉砂说得对,无论如何,他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是真真正正的把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果他不是一直关注自己,也许根本不会在崖壁上找到她。
只是……他毕竟是在自己眼前让鎏金命丧黄泉,她并不认为她能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他对她的好,她的确不能够再接受下去了。无论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