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峰在公安局内自杀这个事件一发生,市委的态度就是必须要追责,事后也成立了调查组。不过由于生龙公司刘志智死亡案确实蹊跷,刑警大队在处理此案时没有明显过错,再加上经过吴亦然、何文达等人的上下活动,最终也只是局长何文达、分管刑侦副局长丁俊辉做检讨、刑警队长郭思乐记过、当晚值班警察记大过等不痛不痒的处分,这也是半年后的事了。
刘志智死亡一案就这样带着戏剧性的色彩翻篇了。
这个案子也成为了郭思乐的一个心结。他本来就对梁宇峰是凶手持有怀疑态度,梁宇峰的自杀更加让他坚信凶手另有其人。不过,已经没有用了。事已至此,方方面面的影响太多了,他只能停手。
年轻的刑警罗杰对此很不甘心,他向郭思乐请命想去调查生龙公司,查下在刘志智死后究竟谁是受益人,被郭思乐劝阻了,“小罗啊,我知道你认为凶手另有其人,这个案子让人的心里跟吃了屎一样不爽,但是现在不要再调查下去了,一来风头火势的,影响的人太多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的;二来是你调查这些没有用,你只需要破一个局,就是如果凶手不是梁宇峰,他是通过何种方式投毒的呢?然后再顺藤摸瓜找证据才行。小罗啊,现在你要稳妥一点,何局刚上任没有多久,就出了这么档子事,脸上挂不住,咱们市又在申报‘文明城市’,正是需要各种政绩的时候,咱们这里出了一件嫌疑人死在公安局的事,实在是给上级领导添堵,现在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大家的工作都保住了。你想破案,查真凶,得先保住自己,卡住位,然后再找机会,别嘚嘚瑟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点眼了。”
罗杰听了郭思乐这掏心窝子的一番话,也很是感动。他大学毕业就来到刑警大队,一直跟着郭思乐,郭思乐对他来说是老师一般的存在,罗杰很服郭思乐,这个队长有真材实料,是一个实干派,正直又不僵化,灵活又坚持原则,对上搞的定领导,对下也真诚提携,又疼爱妻女,无论于公于私,他都是没的说的。刚参加工作就能遇到这样的领导,罗杰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罗杰暂时放弃了继续调查刘志智死亡案,不过他暗下决心,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查明这个案子的真相。S市的刑事案件也是很多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案卷慢慢的被大家遗忘了,很快就压在了箱底。
在忙了一个敲诈勒索的案件后,罗杰被准许休了年假。罗杰的老家是临近S市的一个县城,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他还有个姐姐,姐姐嫁在本地,刚刚生了儿子,罗杰休假回家探亲,看看父母,还要看下小侄子,无论在外面工作多久,在外人面前有多成熟稳重,回到父母亲人身边,又还是恢复成小孩子的性格,罗杰在家里很受父母长姐的宠爱,不过并不骄纵,在家里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后,罗杰踏上了返回S市的火车。在S市的火车站广场,他竟然又遇到了刘志智死亡案中的当事人之一李小米。
事情的起源是一个父亲在打骂他的女儿。那是很常见进城务工的一家人,父亲是从事体力劳动的,母亲看上去胆小懦弱,两个人大包小包的背着拿着,不堪重负,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拖着大约三四岁的弟弟,两个小孩脸上有着贫苦阶层特有的惶惶不安、木讷呆板的神情,天气炎热,每个人都汗涔涔的。小女孩大约不小心把给弟弟喝水的水壶弄撒了,弟弟哇哇大哭起来,这让本就精疲力尽、烦躁不安的父亲登时勃然大怒,一腔的怒气全发泄在小女孩身上了,扔下肩上扛的袋子,上前就给了小女孩一个耳刮子,打的她一个趔趄,小女孩捂着脸嘤嘤的抽泣,那哭声也是压抑着的。父亲仍然不解恨,照着小女孩的肚子踹了一脚,直接给踹翻在地,接着又上前踢她,边踢边用方言骂道:打死你这个瓜娃子,妈的贱皮子!小女孩的母亲只抱着儿子低声哄儿子,全然不顾被揍得女儿,见惯不惯了。
火车站人潮涌动,路人行色匆匆,S市也有着大城市特有的冷漠气质,很多人对此视若无睹,有的人看不过眼,不过又觉得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也不想沾惹上是非。
此时罗杰背着包正不急不慢的走着,突然远远的看到一个男子在踢打地上的一个小女孩,他急忙跑上前去想要制止,有个人却先他一步,那是一个纤瘦的女孩子,白色T恤、牛仔短裤、平底凉鞋,斜背着一个大大的有着民族风的背包。
她大声质问:“喂,你怎么能这样打人?这会打死人的知道吗?”
男子挺下脚来,看来打人的活也不轻松,踢了这一会就气喘吁吁了,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又是孤身一人,气势立刻上涨起来,大声吼道:“我管教我的娃,关你什么事?”
女孩冷笑一声,“大哥,你自己的小孩也不能这样打,你这是虐待,这是犯法的,懂吗?”
男子像是听到了超级好笑的笑话,哈哈干笑了两声,恶声说:“犯法?你放屁,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她是我养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能把我咋地!”说着示威般又踢了一脚已经站起来哭泣的小女孩,“老子打死她,你能把我怎么着?”
女孩气的脸都红了,上前一步,用手指戳着男子的胸口,愤声说:“你再敢打,我就报警!”
“嗬哟喂,报警!老子连你一块打!”男子狠狠推了一下女孩,女孩冷不防的被推倒在地上了,还要再接着动手。
“住手!”罗杰大喝一声,拦在了男子和女孩中间,罗杰的身高比男子高出半头,他拿出工作证件,对着男子说:“我是警察,你知道你哪里做的不对吗?那个是你女儿是吗,你要是经常性的这么打她,可就构成虐待罪了啊,怎么也得坐个两年牢!懂吗?”
男子被罗杰的气势压住,流露出可怜相,结结巴巴的说:“这娃娃是我的,我管教她有什么不对?我当爹的还不能管闺女啦?”
“还不懂是吧?我国刑法明文规定,虐待家庭成员的要判刑。你这么个打法,她会受伤的,要不要我带她回去验伤?”
“懂了,懂了,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男子自认倒霉,生怕真带他们去公安局,连连给罗杰鞠躬,扛上背包,拉着还在哭泣的女儿,带着老婆儿子走了。
罗杰看着他们走远,这才问刚才见义勇为的女孩:“怎么样,有没有事?”
女孩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看着罗杰一脸狡黠,笑嘻嘻的说:“罗警官,好久不见。”
罗杰这才看清这个女孩子的脸,扎的高高的马尾,白皙的皮肤,小小的巴掌脸很清秀,笑的弯弯的眼睛,看着他的表情有些调皮。罗杰摇头微笑,说:“李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