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一刻不恼怒,不想对他发火。
记得到了楼下我就用力甩开了他的大手,抬头朝楼上看的时候,陈单果然站在那里望着我。我双手合在嘴边朝他喊,“我还会再来的!”话刚落音,又再次被他拽走,力道之大,差点害我摔倒。可他还在那儿嘲讽,“你瞧瞧,猪肉都可以引那些苍蝇过来了,还有鱼。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住。”我讨厌他话中有刺,大声地朝他吼,“关你什么事。那是我买的。”
“可我要吃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吃!”
“我又没说要你给。”
“你——方洛哲,我讨厌你!”
我很生气地一个人跑了回家,丢下他独自推车。回家后把房门一反锁,闷在被窝里哭。我不为陈单伤心,甚至忘了他的所作所为,而是想方洛哲他居然胆大到可以干涉我的生活而自己没有办法应付。被他这么一搅和,陈单会怎么看我呢?陈单又到底在隐瞒我什么事情?无论怎么样,他会误会我么?这对我似乎有些重要。我越想越气越难过。
终于在迷茫中有听到自行车的响声,咕噜咕噜地进了客厅。八成是他回来了。我把眼泪一抹,决定从此次起,与他冷战,终有一天将要明正言顺地告诉他,我的事情不用他管。
现在深想起来,不敢也不能去想到陈单那里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不要管别人做错什么,首先要扪心自问,自己有错么?我不想被他误会,给他借口。
我窝在房里一天了,他的呼唤和威胁都被我通通拒之门外。房间里仅存的水粮都给干完了,电视越发无聊。入夜,我偷溜了出去,跑到了笨珠儿家吃饭睡觉。她对我的到来和伤悲感到不可理解。
笨珠儿再次约我和她一起出去打工,我差点脱口而出就答应了。我非常想不顾一切,自私地离开。但再一次我让她失望了。我没有忘记自己答应过的。始终放不下,走不出。她瞧我这样,酸溜溜的话到是说了一串,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拆开来看,上面是她的手机号码。
第二次从她家出来,正好送她走。她揣个小包,让我帮她提大包。我有多不情愿呀,敢情她把我当丫头使唤了,但总不能又塞给李婶吧。正犯难,见着大兔,立即把东西塞他怀中。他乐呵呵地装在车上,三人一起慢慢走到路口。
“多想想我跟你说的话。”这是笨珠儿说的最意味深长的话。
她走后,李婶回了家。大兔还得赶去上班,只留我孤单一个人。索然无味,徘徊路边。我眼尖的认出了远处方洛哲的身影,他阴沉着脸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烦。我扭头看见旁边一个草堆,二话不说,躲了过去,拾起了一个草扎盖在身顶,也管不了草屑会弄得皮肤很痒。
他从草堆旁走过去,四处环视。他驻在那儿,询问过路的村民些什么。只见村民摇了摇头,他脸色越发暗淡。我暗暗自喜,这个家伙,别想那么称意如意。
第二天我仍旧没有回家。虽然村子里这么大,我躲在大兔家里,也没有人能找得到。大兔的爸爸看到我,就训斥我赶紧回家。我一板脸,也转身就走。连大兔都没有拉得住。不过大兔陪着我跑到山上去了。我一不高兴,无处可去就会钻进山里。这次,大兔怎么也赶不走。他说,不能再让你玩消失了。我得替你大伯看着你。
随着夜幕降临,又饥又渴的我仍旧滞留在山中。大兔再次劝说我下山回家去,被我强硬地否决。其实,回去也没有什么,只是不想看到那张脸,那个人看了就会生气。更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大兔不知情,还是在不停劝说,说得我烦了都不想再理他,他终是无可奈何。
我不敢再往山上走,大兔陪我寻了块空旷的地方坐了下来。渐渐地两人都没有变法忍住饥渴。我最终松了口,让他下山去寻吃的。而我并不想下山去。
我隐约听到山下有呼唤我名字的声音,那里包括大伯的声音。看来姓方的把我躲他的事情告诉了大伯。哼,越是讨厌他了。我让大兔下山,并要求他守口如瓶,找到吃的喝的再原路给我送上来。
我打算过了大伯这个风头,再回去。
看着大兔下了山,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这个家伙保不准会另投他门。我便另寻了个不错的地方,扯来了干草和树枝,搭成了个小床,躺在上面可以枕看月空星海聆听蚊虫鸟鸣,感有微风吹拂,舒服得渐渐的困意袭来,也忘了饥渴。
感觉眼睛有强光刺眼,我朦胧中眯起了双眼。“啊——”眼前一个巨大的灯光照射着我,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就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随着我一声尖叫,整个人血压上升,差点没有晕过去。
“你,你是,是人是鬼?”我语不成句,惊恐万分。是大兔么?他不可能会这样吓我。是谁?会在这个山上呢?他想干嘛?我用手撑着地的时候,树枝划伤了我的手臂,我痛叫一声,忍着泪,鲤鱼打挺爬起来想脚底抹油,先逃开这个黑影再说。
对方持着手电筒,一声不吭地朝我走来。我越往后退,他步步紧逼。
“你,你别过来。”我居然没有力量逃跑了,脚丫子都在用力蹬着地上的土来移动自己的屁股。身后一个树杆,断了我的后路。我哀嚎一声,想哭了。
“全世界都在找你,你却在这里睡大觉。”
他!声音一下就被我听出来了,我哭泣的声音也嘎然而止。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怒火飚升。“喂,姓方的。你敢吓我!”
方洛哲仍驻在我面前,“你不觉得心里有愧么?”
“有愧?我有什么好愧的!”我企图起身平等和他说话,可用力那一会,手臂上的划伤让我低呼了一句,“我就是不想看见你!啊哟!都怪你,我受伤了。”
“也怪你,我也受伤了。”他用手电筒照了照长裤扎起来后露出的小腿肚上,也是一道长长的血痕。我跟着光源扫了一眼,心虚至极,吃痛让我越发委屈。我闷着不哼声。
“走,下山。”他冰冷地说。
“不。”看他这架式,估计这会下了山准没好果子吃。我才不要去呢。
“冷风雪!”他喝出我的名字,我得瑟一下,灵敏地打个滚躲到树后。“我不回,要回你自个回。”看他脚受了伤,绝对追不上我。说时迟,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拔腿就跑。灯光跟着我的身影,不紧不慢。我可是卖了命地跑啊,冲啊。无论什么样的艰险之地,咬咬牙也踏了上去。
冲过了树林,前面一片开阔。我正郁闷着,突听到背后传来他痛叫之声,让我不由得止住脚步回头望去。手电筒已在迅速地滚下山去,朦胧中姓方的跌倒在地上。
“哈哈。你追不到我。”我叉着腰笑他。
他没有应声。
我得意洋洋地忘了自己手上的伤痛,“那你就在那呆着吧。我要走了。”
“冷,风雪!”我看到他伸出了手,且声音带着痛楚。他叫我干嘛?还想捉我下山么?我犹豫着他是不是在用苦肉计。
他的声音带着嘲讽,“山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我没有手电筒,也走不下山的。”
“谁叫你来山上的。”很有可能是大兔这个叛徒。我心想着,并不向他移动。我得保持警戒。许久,他终于答话,“你觉得你这样做有意义么?”
“你管不着。”他居然回避我的提问,哼,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你野惯了是吧。”他反唇相讥,“现在谁也管不着你,是不是?”
“那是。”
“你真活该被骂才是。”他又说,然后听见微微挪动身子的声音,我也跟着后退了一步。“冷风雪,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笨蛋,一有点事就只会逃避,让别人担心得要命,你却逍遥自在!”
“你在说我么?”我很不乐意地翘起头来。
“你以为是谁?”他似乎在咬牙切齿,“你晓得你大伯有多担心你么?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玩这游戏了!没有意义了,知道么!”
“我才不爱跟你们玩游戏!”我大声地生气地反驳,“没有人要你们来找我。你们尽管丢下我,我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你们也可以不要我!让我一个人活得逍遥自在!我不喜欢你,大伯,大妈他们都来管着我。我讨厌!”
“你这个蠢猪!”他咆哮。
“你才是笨蛋!”我回吼。
“你所以才宁愿玩消失,也不管你大伯他们多辛苦,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见他们,我从来都不会不安全。”
“他们要你回去。”
“我不回去。”
“你必须得回。”
“我想回就回。我不要人管我。”
“我要的都得不到,你却避之不及。”许久,他的声音分贝降低了好多,似乎是在呢喃,“你真是个笨蛋。”
我们争执不下,他不向前走,我便原地打坐看着黑亮中的他。我的眼睛适应了夜色,朦胧中可以看清他了。他似乎也看到我,两个人都虎视眈眈,时刻防备着对方的袭击。我想走,可又担心他真的一个人没有办法走出去。到时候,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了。
“我的手很痛。”半天都没见说话,我只好没话找话。不然,就会打瞌睡失去防范。可半天都没有人理我,我想他也许正在虎视眈眈,瞅准机会好捉住我下山。他受伤了不是么,他应该尽快下山才是。我努力的撇头想看清他的情况,可惜他在树下的阴影里,很难发现些什么。我试探着说,“喂,姓方的。你还好么?”
“你就不能吭一声么?”我有些恼火他居然仍旧忽视我。他的身影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我有些慌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不会有事吧?如果?我不敢深想下去,紧张地朝他走去。
“姓方的?你,你还好么?”我已经踏着草丛走近了他,弯着身子试图看清他。屏息着恐惧加深,我甚至想到了他挂掉的样子。越想越乱,纷乱中突然闪电出手,强大的力道将我扯得跌倒,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双手已被人反扣在背后。我急促地呼吸,大声地叫嚷。我上当了,这个该死的方洛哲。几次挣扎,他的手劲越来越大把我捏痛了。
“放手,你是个骗子。”我不顾一切,忍痛尖叫,“放开我,你捏痛我了。”
“我哪有骗你?”他终于出声了,很低沉。该死的我却觉得他故意的。“你半天不出声我以为你不行了。你这个家伙,亏我那么好心想救你。”
“你都自身难保。”他似乎捂着笑意。双手的力道却没有放松,越挣扎越紧。“你最好放轻松些。别想再从我手上溜走。”他说。
“你是个混蛋!”我咬牙切齿。
“淡定一点,girl。”
我逃脱无忘,他的手劲捏得痛死了但他不会怜香惜玉,我必须得另想办法才能溜掉。渐渐地也没有了力道,只好一屁股坐了下来,两腿摆到前面。我别过头去无奈地说,“好吧。你先放开我。”
“我会那么傻?”
“我不跑了。”
“你在骗我。”
“我现在跑不掉,不是么?”
“别再打想跑的主意,你必须回家。现在。”
“你完全可以当作没看到我,你也可以完全不管这些事情。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一切,你只是个租客,你不明白么?”他命令的口吻和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我愠怒。他难道就不明白这些道理么?
“嗯哼?”
“你何必多管闲事!我的事情都被你搞砸了!都怪你!你最好给我离开这里。有你的生活让我一团糟!”我越说越离谱了,生气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那张嘴,想到什么能出气的就说出来了。后来经常的懊恼,不过此时说着挺解气的。“退房,我不租房子给你了。”
一阵无声,我顿感脊梁骨一阵阴冷。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这话,会伤到人心的。可我说不出道歉的话来。我的嘴唇干涩得只好用口水舔了舔。
“我已经在计划了。“他说,“不过你的作为连房客的我都看不下去了,你是不是该反醒一下?”他试图起身来,但很快又跌了下去,拽着我的手也一同倒地。我重心不稳被他一扯,向一边倒去。头正好压到他的腿上。他痛叫出声,抖动着腿,我的头都还来不及抬起,就被他的骨头给撞得两眼直冒金星。
“别动了,你再不放手只会更痛苦。”我想是压到他腿上的伤口了,脸上感到粘粘的。这样我有了一个不错的借口。他似乎有一秒的迟疑放松了力道,我瞅准了时机,卯足了力道就要跑。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螳螂挡臂,勾住我的脖子直往后拉。我不由得捉住他的手臂想从脖子上拉回,很不幸的,又一次跌倒在他的怀中。后脑勺撞到了他。
他唔了一声,有些痛苦。
“你真不老实。”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