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新搬回了她的家住,这是我第二天发现他们谈判后的结果。当我在楼台下小心翼翼地收拾起那双新凉鞋的时候,大伯和大妈,还有二新都在帮忙搬东西。我有种不好地预感。
二新噔噔的跑上来,在我旁边一屁股坐下来,他并不说话。我又观察了一眼楼下,他问,“怎么回事?动静闹腾大了?”
“我也不知道。”我轻声地,“昨天他们两谈判了,结果今天就是这样。”
“终于闹到这一步了。”他说。我点头,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也好。”他说,“免得大姐总伤心了。”
敏新走后,大妈也不来了。屋子里顿时很冷清。我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闹腾得这里仿佛被狂风暴雨袭卷过似的。房间里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地上。我站在那儿,内心五味杂陈。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方洛哲再次在人间蒸发,连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坐在屋子里,拿着书,静静的连掉根针也能听到声音。没来由的一阵孤独来袭,鼻子顿时酸了。
我傻坐在沙发那里发怔,方洛哲站在门口瞅我,把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我蓦地像找到了火山的喷发口,“你终于知道回来了?现在成这样你满意了?”
他用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把袋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腾了出来。我想跑出去,这地方真是让人压抑至极。他又再一次捉住我不放开,我捶打着他,哭着喊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大概的意思无非是怪他对敏新说了什么,这回整得与大伯一家真的不和了,关系也闹僵了,他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别人,也不能这样呀。敏新走得很愤怒,大妈也没收拾。我去了大妈家,敏新压根就闭门不见人,我也不招待见了,只有大伯一个劲坐在门口抽着烟,吧嗒吧嗒地不停。我想我是被排挤了。
可我有什么错呀?
我挣扎得越紧,他就干脆抱紧了我。我便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泪,如泉涌一般,滴落在他的胸怀,淌出大片泪渍在敏新送的衬衫上。
村子里的新闻又播起来了,我站在李婶家门口,她就向我唠叨着大姐的韵事。一个名牌大学生,居然对来历不明的小伙子穷追不舍。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但意料的结果让村民们都跌破了眼镜。他们和我一样想不通敏新除了个性要强以外,还有什么值得这么否绝的。这小伙子也一表人材,技能过人,女的靓丽优秀,配在一起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就对不上眼呢?风雪,他住在你家,你就没看出点什么怪呢?你就没从中搓和一下?莫非,你也看上这小伙子么?
我已不知道听说过多少个版本,在村里像刮起了一个旋风似的。硬着头皮不请自来大伯家,大伯不在。大妈对我很没好脸色,二新正和几个兄弟打着麻将,见我一来高声吆喝着。我难看地笑了笑。
“是不是来找你的阿哲哥哥呀?”其中的一个男的嬉笑着说,“哟,或者是陈单哥哥?他们都不在这儿呢。”几个人哄堂大笑,二新出声喝斥他们却起不到一点的效果。我本是不开心,此刻瞬间就被点燃了小宇宙,“我来找谁关你们什么事情!有病!”我大声地吼着,甩头就窜出去。
二新追了出来。我听到大妈在叫他回去。
我泪忍不住地流,抹也抹不完。二新扯着我,“你干嘛?他们开玩笑的,你就当真了?”
“他们开着玩笑往我心口扎刀子么?”我拍着胸口神情沮丧,“敏新不理我了,大妈也给我甩冷脸,村里的人都认为他们两合不来是我搞的鬼。你也这样认为的,是不是?”
“拜托。”他无奈至极。
我朝他惨淡地一笑,“你也相信了,是吧。”
“我信个鬼。”他大声地说,“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就村里的人嘴巴多,乱传传的。姓方的看不上我姐就算了,他有什么了不起在这横?我姐将来能找到更好的!何必还扯上个你呢?”
“你什么意思?”他这话怎么就不中说了,我用着锐利的眼神瞅他,他立刻傻笑,“没啥,就是不要村里的人想成是你的原因。别想了,走别人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大兔也找着我了,在山里。我正一个人悄悄抹泪呢,他就急了,想冲下去和方洛哲理论。他认为这村民议论的事情都是方洛哲搞得鬼。我拉住了他,大声地喝住他的冲动,“你要是不想再给我添麻烦就别这么冲动。这事还少么?他们都说我勾引姓方的,才让大姐没有机会!你是不是要去帮我出头?你要去打谁?有用么?你少给我添乱了。”
“村里的那群嘴巴,我真恨不得都给缝了。”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却让我窝心极了,至少,他是相信我的。我蓦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大兔,谢谢你。”
他莫名其妙,“我什么也没有做。”
“你做了,那就是相信我。”
我和大兔下了山回来直接去了工厂临时加班。下班的时候也顾不上全身黑不溜秋的就往回赶了。突然到路边的墙角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方洛哲的声音。大兔非得上前去探听,无非就是想弄明白事实的真正原因。我拉不住他,两人便只好躲在墙角,视线范围正可以看到一个女的背影,遮挡住了姓方的身影。那女的是谁,夜色里看不清楚。
她一出声,大兔差点没有喊出来,“敏新!”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在下第一反应便迅速地捂着他的嘴巴,心脏都刹时吓得要停止。被她知道我们在这偷听,满城风雨怕又要刮起来了。
敏新那幽怨的声音娓娓道来,“阿哲,你应该懂我的心意的。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不管你是不是还爱着戴燕柔,她都已经和你分手了。至于风雪,她是不会和我抢男人的。所以,是天意让你出现在我眼前,我想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为了我的幸福,还有你的。相信我能给你一个幸福的答案。可你,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去证明的机会?”
“我是真心的。请你相信我。为了说出这个心声,为了隐藏这份感情,我实在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花了很大的勇气。为了你,要我放弃自尊都可以。请你告诉我,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一直都是她在表白,而再也听不到方洛哲的声音。我俩惊愕得对视着,没敢出声。我是知道大姐有这个想法,却未料想她敢如此镇定地大方地表白。而大兔对她的印象完全是冰山美人,死也不可能干出主动向男人求爱的表现,这表白了就算了,吓到我们也就算了,方洛哲居然还没有反应。这让他失望,也让他对方洛哲更加愤怒。
“即使我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许久,她又说话了带着丝许温柔。我们睁大眼睛,看见她踮起脚尖,送上一个香吻在他的唇边。
我拉扯着大兔要走,他们都在谈表白这么正经和隐私的事情,我们怎么好意思在这偷听不尊重别人?可大兔死都不肯走,还想冲上去,就如一头要发怒的狮子。我用力拉着他,使出全部力气才将人镇定。
“说完了嘛?我走了。”这冰冷的声音。
我的拦截失去效用,大兔已破口而出,“方先生,你怎么能这样!”他就像董存瑞一般直立起来,大声喝斥。我躲在那里差点没叫出来,捂着嘴不敢出声,万万不能暴露。这个大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我撇下他自个溜吧。至少可以保全自己。
感觉方洛哲坚定的脚步正向我方走来,也没来得顾虑许多,迅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丢下大兔一个人,偏这小子还不高兴地大声嚷了一句,“风雪,呃——你怎么要走了呀?不给评评理么?”
我一阵翻白眼,连活剥大兔的心都有了。脚底一阵生风,只恨爹妈少给我生了两条腿。背后可有六道杀人的眼光在瞪着我呢。那个大兔还在理直气壮地训斥着,“方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和敏新之间的事情,怎么能怪到风雪头上呢?”
敢情是在为我出头啊?
我连饭都没弄,就蹭蹭地爬到了楼顶。万一他们两杀过来,找不着我也还伤不着。只是想来这下坏事了,敏新估计非把我给剥层皮不可。这本是无心为之,不!本来就没有我的事,我非得这么一瞎掺和,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我那个后悔,那个懊恼,来回走动都解决不了。我跑什么呢?心虚了?直接跟她们说我们只是路过的,什么也没听到。他们会信么?我好心地跟敏新解释,姓方的接不接受你真的不关我的事,她会相信我么?我自己都不信了。
姓方的,你到出来给我澄清呀!
我听到楼下有脚步声,应该是方洛哲回来了。后面并没有跟着敏新的身影。突然眼前一亮,唯一能化解我和敏新之间误会的便只有这个误会中的主角——方洛哲了。只要他出面撇清不能接受敏新的原因,那我不是清白了嘛。一来二去,大妈和大姐也就没必要当我是敌人一样了。
顾不了多虑,眼下这办法是唯一的出路。我转念便下了楼,直奔他的房间而去。推门而入,虽然灯亮着人却不在。后院里传来了水声,我又急匆匆地冲进了后院。
他正光着膀子打水上来,一桶又一桶。我的到来并不影响他继续把桶扔下井去,用力拉上一桶水倒入旁边的水缸之中。望而却步的我开始踌躇不前,犹豫不决。我必须想好方案,做好心理准备和他交流达到满意的效果。有些预感这样做很难。在接触到他的冰冷眼神后勇气又被击落了下来。他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
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裸着的坚实的上身我便转过身去。
“喂,你别走啊。”他打了水把毛巾砸在一旁的脸盆里,迈起长腿从我身边跃过。我按按不住出声,“我要解释。”
“解释什么?”他的脚步并不停滞,语气也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我一脸媚笑,“咱俩谈谈呗。”
他晃动了一下身子,有意无意般地打量着我,猜测着我又有什么目的。我笑得那个奸诈,让他考虑了三秒钟后就直接否定掉。我上前拦住他的去路,用上期盼和可怜的眼神,外加一点点愤怒。“难道,你和敏新一样,都不肯相信我了么?我又不是故意。”说到这两字的时候还是很心虚的撇开了瞅他的眼神,音量也渐小了许多,只有这两字让我无奈地背上了黑锅,但这不是重点,我理直气壮地想着又扬起了高调,“就算是故意吧。是大兔要去听,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去。喂,你别不相信我呀。”他拨开我要走,我说,“你不知道,这样敏新会讨厌我一辈子的。”
他说,“你在乎?”
我说,“废话。”
他说,“她对你并不好,你也一度讨厌她。”
我翻着白眼,“那又如何?她毕竟是我大姐。我头一次见她对一个人这么用心,我不想搅黄她的好事。”
“你已经搅了。”
我大惊,感觉虚汗渗透出头皮来,“我没搅。我是真心希望你和她——”脑海中想起他给的警告,没敢再说下去。莫非这家伙也是想不安好心地给个黑锅我以示惩戒?那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她值得你这样做么?”他挑眉。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她是我的家人。再怎么讨厌她,再怎么样对我,我也不能让她误会我。她一个人误会我,导致他们全家都对我有意见。我不想背这个黑锅。她不见我,存心认定这事就是我干的。你是当事人,你给站出来说个明白。”
“关我什么事?”他默默地看我一眼,迸出一句话。
“喂,怎么就不关你的事情呢。明明就是你——”我气结不矣,他不是不知道我曾热枕地想搓和她们,怎么可能从中挑拨呢?我从来就没想独占着他。“反正你要帮我这个忙。她难道不知道你有戴,戴什么,戴燕柔么?你只要多嘴撇清一句,不关我的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现在只要你。你却要我这样去告诉她么?你觉得她接受么?”他又问。
“别提我。扯你的戴燕柔,我觉得有用。”我心虚地点头。
“你非得将我推给她么?燕柔已不属于我,她准备嫁人了。你满意了么?”他冷笑,“你这招败了。”
“那你说我怎么办?”我一阵讶然,什么时候,她也撤出战场了?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区别,“不澄清我会觉都睡不好。”
“办法就是——”他缓缓地说,“顺其自然。”
至今我都猜不透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不帮我去澄清是肯定的。已致于我睡觉的时候做梦都看到了大姐敏新那样梨花泪雨般的脸儿,她带着伤心欲绝,愤怒就站在远处看着我。毛骨悚然得很。我就一直睡在楼上,不敢下楼来。
可是想想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情,为什么会这般害怕?半夜的雷雨说下就下,说打就打,劈得干脆利索。那一道闪电光芒之中,我仿佛看到了什么真理似的。我没做亏心事,也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雨水吧嗒吗嗒打着我的玻璃门窗,吵得我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好一会,尖起耳朵便可以听到雨水声中有人在大力地敲门的声音,我晚上有把门掩上,自动锁上。这么晚了,会是谁来?难不成又是红姐家的孩子走出来了?
我等了一会,以为楼下的方洛哲会起来开门,可好一会还是没有停止。这个家伙估计是是睡死了。我只好下了楼来开门。灯光下露出大姐那张苍白的淌着水的脸,头发和全身都是湿漉漉的,站在门口发抖。我吃惊极了,“大姐。”连忙开门让她进来,我转身进屋子里急忙寻找干毛巾,出来的时候她蹲在门口抱膝痛哭,方洛哲已经拉开了他的房门,冷冷地瞅着这一幕。
他走进去伸出手拽住她的藕臂将她拉起来,她一阵倔强,然后便挂到他身上,嚎啕大哭。我尴尬得很,把毛巾放在椅背上,偷偷地离去。大姐的爱情,这就是。
至今都不明白大姐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那么落迫。我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都在做梦以后忘得光光。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一切都有着雨后彩虹的清爽气息,特别是在这个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