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一声尖叫,都把大妈给招惹上来了。大妈板着脸孔唬我,“风雪你给我下来!”我连忙解释,“我没做什么,大妈。只不过是想让大姐帮忙,找找方洛哲。他,他消失两天了!”大妈的眼瞪得简直能把我吞下去。我不由得瑟了一下,回头一看大姐已经掏出手机在那儿拨打着。我呆不住,只好一步步地走下去。一到大妈跟前,她便揪着我的耳朵,在我一句又一句的“唉哟,大妈,疼,疼!”声中,把我架到了后院当中。
免不了大妈的一阵数落,我又没听进去多少。作为一个房东,房客几天不回,连个信儿都没有,是不是又被市里的人给打劫了?伤着了?这都没有信儿。要是人口失踪了,我去的地儿就是公安局了。这是房东的义务嘛。我又想借着这事给他们两搓合一下,彻底让自己退出他们的舞台,说不准还能有点机会呢?我这一箭双雕的算盘,也不知道能不能拨得响呢。
敏新跑下来,一脸焦急。“我找不到他。他的手机号码是过期了。我问了几个同学,也找不到他。他怎么会突然消失呢?是不是你又说他什么了?”
我傻傻地摇了摇头。“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和大伯一起吃的晚饭。然后,他还耍了我一把。”想着就真气人,丢脸。敏新捕捉到这个信息,“耍你?为什么?”
“他想让我读书。”我垂着头,声音跟蚊子似的。这是不可能的,而我却轻易地上了人家的当。敏新又追问,“读书?不太可能吧?所以,你骂他了?”
“没。”我可不敢啦,如拨浪鼓般地摇头。“反正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人了。东西也还在。”
“我看见他还用手机的,可号码怎么会过期?”敏新呢喃着。大妈和我都杵在那儿不敢出声打乱她的思路。结果敏新不但想不出办法,电话也打爆了都没有找到人,她急得吃不下饭,只会在那儿干着急。我这个锼主意再次被大妈给锤了。
头一次感到寻人的痛苦。我想起躲猫猫这个游戏时,那让别人来寻我简直是在苦中作乐。现在天大地大,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毫无生息地就失去了踪影。你说要找,上哪儿去找起?他的信息,知道的最多的莫过于是敏新了。连她都没有办法,那我真是无从下手了。
大伯回来后知道这一情形也闷不哼声了。我郁郁寡欢地回了家。
躺在床上我还在想着怎么办,除了敏新没办法再找别人。他也许在另外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生活圈,可我完全不清楚了。有什么办法可以了解到他的生活圈呢?我想了想了,就恨起他那张死鸭子般的硬嘴。说有什么秘密,非不告诉我。此时好了吧,上帝保佑他没出事,否则的话,我想救他都找不着地儿呀。
手机卡!
我灵光一闪,兴奋不矣。或许,这个是我唯一拥有他的东西!
在我马不停蹄地冲到大伯家,很庆幸在晚上的十点半左右,他们家都没有熄灯。敏新还危坐在偏厅里,一脸木然。我兴奋地摊开手掌心,一块金色的小卡片豁然躺在那里。
“谁的?”她机械化地问道。
“是方洛哲的。”我向他说起这个东西的来源之后,她迅速地掏出手机,换上了这张卡。很不幸的是这张卡已经没有钱,打不出去。庆幸的是,上面还存有一些人的联系方式。我们也只能让抱着一线希望,死马当作活医了。
我们都围座在她的身边,此时此刻家里的几个人都拧成了一条心,我偷偷望着他们的专注的眼神,不禁有些感动。许久,都没有这样过了。
敏新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摇头失望。看到一个叫“杨子”的名字时,她也诧异地呵了一声,然后是小心翼翼地打了过去。“喂,是杨老师么?晚上好!”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很悦耳的男声,屋里很静,大家都屏息着听得很清楚。“呃,晚上好。是我,阿哲么?不对呀,你小子什么时候捏着嗓子和我说话了?”
我差点没失声笑出来,控制!低调。我赶紧捂了嘴巴。
“杨老师,我是冷敏新。”
“谁?没听过说。”
“就是05届的。阿哲的学妹。”
“哦,那个为了阿哲,和燕柔打架的女同学呀!想起来了。”
她当时脸都快绿了,但我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或许是反应迟钝了些。后来我才了解到,大姐打架的原因就是这样的。她和方洛哲及戴燕柔都是同校学生。从老师口中说出来,总是怪怪的。而且是当中家人的面子上。到是一旁的二新,已经按捺不住躲到一旁去偷笑了。
那老师又说,“敏新呀,你怎么会有阿哲的号码?莫非你找着他了?他在哪呢?叫他小子听电话!”这老师说话还挺有力的,只是我们都开始失望了。
敏新开始后悔打给他,“杨老师,我们也正在找他呢。”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看到他了,然后他又消失了?”这当老师的聪明才智果然不是盖的,敏新点头答,“是的。”
“这臭小子,想气死兄弟我么?”估计这老师也是气极败坏了。
“杨老师,他真的不在您那么?”敏新弱弱地问着,杨子便说,“不在。要在我这,我非活吞了他不可,找死也不是这么整的。几个月不给我来上课就算了,还给我杳无音讯。”他仿佛是气哼哼地说话,敏新就说,“那就不打扰您了。我先挂了。”
“呃,这个——敏新呀,你找着他了,就通知我一声。我去逮这小子回来。”
“好。”
“那就这样,早点休息。”
我们对视了一番,她把我赶了回家。我一路上思来想去,顿时恍然大悟。大姐和方洛哲原来是同学才会一见面就有熟人的的感觉。而大姐在校打架的事情,居然是和戴燕柔!方洛哲的女友!这么一来,和她抢男朋友也是可以解释得清的了。为什么,报复呗。看到她的男友在这,不趁机抢过来以报一架之怨?方洛哲肯定明白她玩的什么招,故一直都没肯点头应着,现在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啦。
没想到大姐——这不敢深想下去,我就开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家里冷清得要命,反正也没有人。我关了大门,进了他的房间看看能不能再找出蛛丝马迹来。翻了找了,结果头一沾床,便沉沉入睡过去。
我觉得有点凉。扯了扯被子,有双手就给我盖上了。然后看到一个高大宽阔的背影,在窗台前,与晨曦相互衬托着。是谁?是爸爸么?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正捂着一个手臂滑圈圈。我嘤咛了一声,辗转反侧。回来就好。
我猛然之间惊醒,揉着眼睛瞪着眼前的人儿。我这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在他的房间。此刻,他正揉着肩膀,微侧头看着我。
“是你!”我又惊又喜,二话不说就要窜下床去检验真实。被子撂在脚上,害我一着地就要来个狗啃地。他眼疾手快,迅速出动,一把抱住了我。我摔进了他的怀中。他身上有着淡淡的书味墨香,还有着男人的汗酸味。
“姓方的!真的是你嘛?”我抬起眼看着他,喜出望外。他脸上的那道暗疤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又很生气,揪着他,本想来个一揍二骂三——,结果脑袋一热,眼泪就飚出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到是他把我扶回床上,很不理解我这样的行为了。“不是看见我就烦么?还准备和我冷战是吧?”话语间,仍温柔地用指腹拭去我的热泪。
“我到挺想。”我吸着气噘着嘴说,“可你也太过份了。玩失踪比我还狠。”
“我有事。”他笑吟吟地说道。
“有事?是去找你的燕柔妹妹,还是躲我家大姐?都是同学一场嘛。”我哼哼地说着,完全没闻到自己话里的酸味,“你也看得过眼,让两女的死命掐起来。让我在这儿替你担心牵挂,害怕你再出个什么意外,又受伤又遭抢劫的,没有再遇上我这样的好人,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他紧紧地抱住我,动容地说。“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会已经对我这么倾心了。”
“找死!我可警告你,要是那个杨老师知道你在这儿,准是要活吞了你的。”我眼泪还没干,又被他气得想锤人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忍住笑意,拧起了眉,正经八百地盯着我,我理直气壮地回顶他,“怎么?难道这还是国家机密不可么?我就不能知道么?”
他的眼神都快要瞅到天上云了,然后对我笑里藏刀,“嗯。你可以知道。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我思量着,也没料想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原来大姐和戴燕柔打架,是为了你呀。为了什么值得两个高材生为你大打出手?这个事情太有趣了,我很知道原因。”我说得口沫横飞,他的笑意却越发刺眼。半响我也察觉到些什么,连忙话锋一转,“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你们杨子老师!”
他眼神冰冷,仿若突地变了个人似的。“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他还捉住我,像审犯人似的盯着我。我就不明白他怎么会在意这些了。被他捏得生疼,只好老实地供出了SIM卡一事。可想到这我就气了。凭什么他生气?该生气地人是我才对。我傻了呀。二话不说,甩开他就冲他吼,“你生个什么气呀。我还没气呢。凭嘛你要无冤无故地闹失踪呀。是你玩我在先,怎么还闹脾气走人呢?走就走呀,好歹也跟我这房东说一声吧。你晓得你两天不在,我有多担心嘛!谁知道你是不是又玩失踪呀。你比我还在行呀。好说我就爬到山里不出来,你压根就消失在这世界上!我发现只知道你叫方洛哲,我什么都不知道!停!我不想了解你,我只想找到你,我就不是没办法了嘛。你的所有一切,都跟中情局似的一样高级绝密,我能有什么办法找你!大姐是好心才帮忙呢,不然的话我也怎么也不知道今天的这一切。”我霹雳啪啦地说完,胸口也跟着激动地起伏。我又气又急地说完,他沉默了。
他瞄了我一眼,坐到床上来。我警觉地看他一眼,又发现这是他的床,以为他想打什么鬼主意,伸出脚来就想踹他。他一仰头,倒到了床上。我这一脚下去力道收了不少,只是轻轻地碰他,“喂。你干嘛?”我气还没出够呢。
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家伙难不成练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功夫了?纳闷之下我爬过去一看,他已经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我洗涮完毕了,再冲到大伯家,第一个先推开了敏新的房门。她正睡着我就冲动地拉着她起来,她还没怨我,我就兴奋地报告了这一好消息。她眼睛一亮,连睡衣都没换就想冲出去。幸好是我提醒了她。
二新在楼下刷着牙问我,“你干嘛呀。那小子回来了?”
我点头,一旁的大伯舒了口气,大妈也按捺着笑意望着下楼的敏新。二新吐了一口牙膏,嘿嘿地直笑着。我突然有种莫名的轻松。
敏新总是比我想得周到,她让大妈赶紧做饭,准备早餐。然后回房梳妆打扮去了。还留着我在这儿等她,头一次她会对我微笑,是那么的平易近人。看着她灿烂阳光的笑,我恍然之间迷失了。
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推开房门,睨眼瞄到床上正酣睡着的人,满意地合上门,然后朝我微笑。走出许远,她将带过来的早餐放在厨房里,轻声柔和地叮嘱我等他醒来热给他吃。我一一应允,她态度一变好,感觉整个人都投胎换骨了似的。这人生的转变到底是爱之深后的结果呢我就捉摸不透了。她见我傻怔着便嗔道,“你这傻姑娘,还怔着干嘛。该干嘛干嘛去,你不要上班了么?”
我大惊失色,“我要上班!”
大兔和我正讨论着能发多少工钱,算来算去就这几百块钱。有总比没有得好,至少是自己的血汗钱。我们洗干了手,有些忐忑不安地进了厂里的财务会计室。
因为发了工钱,我想庆祝人生中首次自个挣钱而有大兔的帮助,于是请他上了镇上的小馆子里搓了一顿,两人讲人着笑话,放想未来,好不乐哉。吃吃喝喝最后我醉得要命,付钱的成了大兔。我朦胧中记得是他扛着我搭了公交车回来,送我到家门口的时候,方洛哲接了我。
方洛哲一言不发的把我丢到了曾经让敏新睡过的床上,然后和大兔两人消失了。我做了一个美梦,梦见挣了很多钱,一堆一堆的,都可以垒成墙壁了。在这个幸福的时刻,爸妈回来了。
我醒来的时候,嚷着要喝水。结果递上水来的居然是大兔,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还在这?”他憋红了脸,小声地说,“你喝醉了我可以不敢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怕什么呀?”我就不明白了,他这担心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喏喏不语。我轻轻地打了下他的头,为他不健康的思想而恼。自己的脑袋却不由得晃了一下。还是有些头重脚轻的,他急了,“你没事吧?要不再躺会?”
我只顾着翻我身上的口袋,“我的钱,我的钱呢?”
他的大手里稳稳地躺着那几张红色的钞票,瞬间我又红了眼,又笑开了,“哈哈。谢啦。”一手抄过钱我便起身朝外跑去。方洛哲正在房间里低头看着什么,我便尖叫起来,“快来看看,好东西。”
他回眸,我闪亮着几张红钞,他就那么一眼扫过去,然后又转过头去了。我非常失望地说,“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我自个赚的。你怎么也不说声贺喜呀。”我从他肩膀上看过去,他的桌上堆着一堆书呢。难不成这家伙改过自新了?正想着他一把揪住我,嘴角歪笑,“来得正好。这些书归你了。”
我还云里雾里,“什么意思?”这些书面上大字标明着,“高考大全”“高考指引”,我的妈妈呀,高考关我什么事?
“你说呢?”
“不,不可能!”我再也不敢痴心妄想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花了几天的时间去找的这些书,还有包括敏新帮我联系了一些朋友。”他起身伸伸腰,晃动脖子,听着关节的吱咯清脆响声,他又说,“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什么?”我像被雷劈过了一样,呆了。
“我已经给你报名了。”他又说。
“你——”我已经没有语言表达能力了。脑袋开始发热,一片浆糊,然后,懵了。
晚上是在大妈家吃的饭,敏新当着大妈,大伯,二新和方洛哲的面向我宣布,“经过我们大家一致协商,同意你再度入学。但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要是这次高考不中,那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我捂着怦怦直跳个猛劲的胸口,望向一旁的大妈,“真的么?大妈,您也同意了么?”大妈边吃边嗯了一声算了应了。我顿时丢了手中的饭碗搂抱着二新哈哈大笑,二新兢兢颤颤地端着他的饭碗低呼,“别激动,别动,我的碗,我的碗啊。”我满不在乎,转过身来看着方洛哲,他正微笑似乎等待着我,我起身来走向他,再越过去,一把搂住了大妈和敏新,“大姐,大妈,风雪谢你们了!”
大家都哄笑起来。敏新有点受不了我这样的亲近,微微撇开了脸,可她柔情似水的双眸看到方洛哲也投递给她那种自信满满地笑时,她突然发觉轻松多了。也许这样相处,他们的关系才会好得多。
大喜之后果然便是大悲。我幻想着美好的事情,却忘记了美好的来临总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二天他和敏新已经和平相处得如老朋友们一般自然,两人双手叉在胸前,看着我像敌特份子一般。我不禁心中打鼓了,眼前摆着高高的一堆书时,更是要我的老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