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陈鸣登上县尉已经有一年了。
周瑾那天也没将周渊带走,反而自己也陷了进来,被陈鸣留住了,县尉的事情陈鸣自己做了半年,接着就只掌兵权,其他的事物统统交给了周瑾,自己乐得清闲。
周瑾也没让他失望,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到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他是陈鸣的副手,日后陈鸣要是调离这里,说不定还会带上他或者在本县为他请个肥缺,这让很多人羡慕了一番。
周渊通过了陈鸣的考察,不过同样陈辰对他的安排没出陈鸣的预料——果然是没有成为陈悦的授业恩师。不过陈鸣没想到的是,陈瑜和周渊、周瑾很合得来,至少比起陈鸣和陈悦来,他们的关系可好上太多了。陈鸣也知道了周渊他们的来历,心中觉得几人关系好固然是因为陈瑜可爱,但是也不无她名取得好的原因。
这一年,陈鸣的进步同样很大,虽然处理全部县尉的事务才半年,但是他对于里面的门门道道也很熟悉,对于县尉的事情也处理得不错,与其他的部门也有了默契,而且也带着训练出来的县兵打压了几起流窜的盗匪。
现在他手下的县兵也重新有了五十人,当时将人重招回来的时候还受了些“刁难”,一些县吏故意在钱粮上卡了一下,口中称一些必要的手续还没办完,让他多等几日,陈鸣早就已经将人数报上了,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信的,当下就眯着眼看他,也不说话。
那县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也颇为忐忑,双方进入僵持,接着陈鸣一句“我快要记住你了”直接打破了他的心防,也就再也顾不得为自己出点气或者卖个好给刘县尉等人了,直接说钱粮可以先拿走,手续之后再办也可以,将钱粮如数拨给了他。
陈鸣手下的五十个县兵个个都是青壮,战力都不错,现在也有一半的人在训练基础枪术,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其实很简单,就是让陈胜他们在旁边练基础枪术,再加上一些小手段而已。
五十人招满后,贼曹所也调整了一下,陈鸣从中挑出了一些没有习过武艺的,编在一组,由陈胜他们统一教授基础枪术,陈胜也改为中贼曹史,右贼曹史由陈胜本来的副手周牛担任。
陈鸣之前就说过要奖励进步最快的县兵,这些被奖励的人里陈胜那一队占了大头,几乎就是包了,从不会到会自然算是进步大,这个只要用心学,总可以达到,而那些本来就有武艺的,他们需要将自己会的练精,这个就有点难了,双方的难易本来就不在一条线上,陈鸣也好像没看到这方面的漏洞,一直照着规矩来。
这样一来,慢慢地,其他人就开始心思活泛了,为了块肉,有一些武艺本来不怎么样的也加入了其中,跟着陈胜他们练起枪术,这才让人数多了不少,这些人中原本事罗信的人很少,大部分倒是周牛那一队的,这让周牛很是不忿。
陈鸣规定县里管午饭有照顾县兵的意思,但是同样也有让他们“打卡”的意思,他倒要看看想吃午饭的好不好意思不跟着练武,这招效果果然不错,虽然私下里有不少人抱怨,但是看在午饭的份上,还是全员基本到齐。
当然这一年来,同样有一些人比较没脸没皮,纯粹是来打酱油的,就吃午饭的时候才会出现,其他时候都跑得没影,对于这部分人,陈鸣刚开始没处理,使得一部分人人心浮动,接着才让陈胜他们好好劝说,让他们意识到这部分是害群之马,最后陈鸣才在众人的“请求”下将这部分处理了,既大快人心,又震慑了这些人,从此才没人敢继续如此。
相对于学得有声有色的经世之学,他在典籍方面自然是落下了一些,不过好在崔越也不是迂腐之人,陈鸣手上的这封信就是崔越不久前才送来的。
崔越在信中对于陈鸣一些处理的方式点评了一番,帮着想想其中的得失,并提出了不少意见,让陈鸣自己斟酌一下,当然对于陈鸣的学业,他也有提醒让陈鸣自己注意,至少每天都得读一点,不得中断,并提供了一些书籍的名称。
从他信中陈鸣同样感受到了强烈的不甘,事实上,他去年接受征辟之后,朝廷确实对他还是蛮客气的,不过朝堂上对于赈灾一直没有个定论,一直不拨赈灾的粮草给出的理由无非就是各地所报上来的还有待详查。这也是事实,因为若是上报得少了,朝堂有的时候确实不重视,所以有些官员为了朝堂能够重视,故意往多了报,更有一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报上的灾情是实际情况的数倍,以期能多捞一点,这让朝堂有些踌躇。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但是崔越却知道,赈不了灾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国库也很是空虚。现任皇帝是个追求享受的,自登基以来,已经建了两个比较大的宫殿,一些小的住所更是数十成百,而帝王规格的建筑怎么可能便宜,再加上每年的军费一直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几年粮食连年欠收,所以国库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况。
这次一听说又要从国库里掏东西,当今皇帝就很是肉疼,以中书令许禄和侍中张忠为首的官员看出来后,自然是“为君分忧”,中书监和尚书令等都不想触皇帝霉头,因而默不作声,虽然有御史中丞杜章极力劝谏,但是毕竟“地方所报不实”,这事被压了下来,不过由于杜章态度比较强硬,所以侍中张忠提议让他前去考察,等考察之后再作计较。
崔越也在考察的队伍中,一路上看到的真是满目苍夷,哀鸿遍野,后来他们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因为不少人现在就没吃的,每天都有人在死去,若是全部考察完再上报,说不定有不少人没法活着等救灾的钱粮到来,因而每走一郡,他们就将这郡的情况报了上去,希望朝堂能尽快处理,不想一直杳无音信。
等他们回到京城时,杜章都哭着请朝廷尽快拨粮赈济灾民,朝廷这才下令可以打开粮仓,不过经过考察,杜章也知道有些粮仓已经败坏,里面的粮食根本就是陈年糙米,而且还加了不少料,根本不足以赈灾,因而恳请皇帝打开国库或者一个大粮仓,不过这个建议被否决了。
对于这几月连连奔波、已经有些心力交瘁的杜章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回到家后,当即一病不起,崔越也因此在京城闲置下来。
崔越本来很想就此回到会稽,孔夫子也说过“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只是一来他有点官迷,二来大家都隐了,那天下的百姓怎么办?所以他也就留在了京城,这样至少能帮上忙的机会更大一些。
陈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次也只能连连叹息,不过提笔给崔越写信时也尽量说些安慰的话,希望他能一直振作下去。
看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一封信来,这封信是方勇写过来的。那次方勇将廷掾家的公子打得头部流血,将方雪送回家后就赶紧跑了,方家也打点了不少,请县丞帮他们说话,希望能大事化小,赔点钱财抵过。
方勇逃了之后也在暗中打探起消息,后来听说廷掾家的公子没死,心中一松,不过知道他好像成了植物人也就更不敢回家了,后来听说陈鸣在县衙里说了好话,心中很是感激,但是怕连累上陈鸣,因而也不敢来找陈鸣,不然让人看见,指不定还说陈鸣收了他的资财什么的。
现在听说事情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他也已经找到地方安稳了下来,所以写了这封信,让人带了过来。信中的主题自然是对陈鸣的感谢,并解释了之前没有拜访的原因,请陈鸣见谅之类的。
陈鸣看着这封信,心中也想起了方勇,不过心中却不是很开心。
那个送信来的陈鸣亲自接见了,陈鸣感觉他似乎不是什么良家子弟,而且方勇这封信虽然没有提他现在在做什么,但是字里行间也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要知道,每个人平时跟什么人接触,总有可能被影响到,这些东西有的时候就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就比如说一个人处在书香门第,那就会比较文雅,若是与书呆子呆久了,偶尔也会吐出一两句让人听着牙酸的话,若是在市井中混迹,说不定骂人的话可以随口就来。
陈鸣因为赵大的关系,一直有点认为方勇会去边关,那里需要身手好的人,而且那里似乎对于犯过法并不是太苛刻,方勇在那里若是能活下来,那也是有出头之日的。
不过事实似乎不是这样的,若是去了军中他不太可能能派人来,即使派了也不会这么快,而他应该是知道赵大也是从军中退伍的,所以若是去了那,总也会说一声,分享一下,不会藏着掖着的。
陈鸣又想了想,摇摇头,叹了口气,目光在信上停留了一会儿:“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不会对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