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人有点惊愕的脸庞,于纲才感觉自己似乎太激动了,当下缓缓口气:“父母之仇怎能不报,而且之前你对我父亲可不是这么说的。”
苦涩又犯上心头,公孙止沉默了一下:“我之前是说过可以紧守山寨,但是现在形势已经发生变化,我们自然就要有相对应的策略。”
可不是,之前他们精锐尽在,军心可用,而现在,折了一半劫过道、敢打敢杀的精锐,而且剩下的人里面有一半的人胆气也丧失了,能发挥多大战力已经很难说了,反而是陈鸣那些乌合之众现在对围剿他之事有了信心,而且有了成果,陈鸣能调动的力量和物资绝对会更多,甚至县衙里调出更多兵力来增援也不是不可能的,形势对他们已经很不利了。
于纲却不同意:“我们山寨经营四五十年了,早就如铁桶一般,那个小儿只有点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肯定打不下来。要是他们根本没想过强攻,而我们自己就跑了,那不是要愧对祖先。”
这下不少人心中开始有点猜测:“大当家是不是在针对公孙先生?”
二当家动了动嘴唇,不过想到自己刚败下阵来,甚至这一战大当家都失了,而自己却跑了回来,再说话说不定火就要烧到他身上来了,也就闭着嘴不再说话。
公孙止说了没用,而二当家又不开口,其他人自然是不会自讨没趣的。
公孙止本来想不管了,不过一想起于纲还是于坤的孩子,而且这山寨也是他二十年来的心血,所以还是忍了忍:“那这样,大当家带着精锐出去,我留下,若是县衙的人只是试探一下,危险过后大当家再率人回来,若事有不谐,我也是把老骨头了,没什么可惜的。”
“公孙先生。”几声惊呼响了起来。
于纲脸色也是一僵:“公孙先生说的哪里话,您老可是宝贝,这个险是万万不能冒的。”
二当家听了觉得不开口也不合适:“那就我留下吧。”
“啪!”于纲狠狠拍了下桌子,扫了周边几人一眼,怒吼道:“大家还是想想退敌之策,撤离的事情别想了,我不同意!”
聚义厅里立马静悄悄的,过了一会,于纲才道:“大家都散了吧,此事容后再议。”
等几人离开后,于纲才将桌子一掀,压抑道:“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之后你们就投降吗?即使你们成功了,我回来的时候还有我的位置吗?”
是的,他不走虽然有不舍这里,想替父亲报仇的念头,但更多的却是怕自己的权力被夺。
不过按理说,他防备二当家也就算了,毕竟二当家力量不弱,也有三儿两女,夺权的概率其实不小,不过防备公孙止好像有点过了。因为公孙止在这里虽然有妻妾,但是却没一儿半女的,按理说,公孙止是可以绝对信任的。
其实于纲也有自己的考虑,他今年才二十五岁,权力欲望比较大,而自己的父亲大事上从来都听公孙止的,甚至有一次自己的父亲看上一个女的,公孙止都阻止了,虽然这女人是自己父亲手下的女人,但是这也不太过分吧。
于纲对于自己头上有这么个人很不满,没法随心所欲做这个大当家有什么意思,而且在他看来,公孙止也就中人之姿,至少他从小到大没见过公孙止的计策起了什么关键的作用,反而是做了好些无用功,他当时就时常想,要是将这些“无用功”放在一些实事上不知道自己的山寨能扩大多少倍!现在也不至于被这么点县兵逼到这地步。
相对于于纲的怒意不同,有不少人心中有点惊慌了,要知道,他们可是知道公孙止的厉害的,事实上,只要是于坤那一辈人全都知道公孙止的厉害,他们早些时候可是朝不保夕、有上顿没下顿的,而且每次出去都是心惊胆战的,深怕这一趟出去遇上得罪不起不起的人,就回不来了。
但是公孙止来了之后,只是调整了一个策略,他们抢劫起来方便了好多,而且什么官兵围剿他们都没怎么放心上了,因为有大当家在,有公孙先生在,这些官兵完全就是土鸡瓦狗,根本不堪一击。
于纲感觉不到公孙止的厉害是因为他对于早一辈的人没了解,而山寨也走上了正轨,公孙止近十年来已经很少再出谋划策了。
但是这不代表着别人可以忽视这个睿智的老人啊。
不少人是看着公孙止一个计策一个计策地出炉,将自己山寨打造成这样的,于坤的父亲和于坤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对公孙止言听计从的,不然有谁喜欢当孙子,让出自己权力?
而一些年轻的也会被交代要尊敬公孙先生,之前于纲也是被交代过的,他在于坤面前对公孙止也很是尊敬,而且于坤也没想过自己会出意外,见自己儿子尊敬公孙止,也没有特意将公孙止的事迹一点点讲解给他听,这才留下了这样的隐患来。
在山寨不少人心里,大当家自然是一号人物,但是二号人物却不是二当家,而是三当家公孙止,现在新任的大当家竟然跟本来的二号人物起了冲突,这让他们何去何从啊。
公孙止走出聚义厅心中也有几分愤怒,感觉于纲实在是不像话,他甚至有继续要进去教训他一顿的想法,不过最后考虑到这样可能于事无补,所以才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愤怒是很正常的,要知道他跟于坤的父亲、跟于坤感情之深甚至可能超出了于纲对他们的感情。
他刚上山时,于坤才十三岁,正是喜欢胡闹的年纪,那时的于坤无忧无虑,是个天真的孩子,整日里到山上乱跑,上树捕蝉掏鸟窝什么的,对于习武倒没什么兴趣,那时他心中有些寂寥,对于好动的于坤自然很是喜欢,接着公孙止立下大功,两人见面的机会自然更多了,有一次,于坤不想练武的时候,甚至举出公孙止的例子,让于坤的父亲一高兴真的放了他几天假,这让于坤对于公孙止的好感直线上升,也正是那时两人的感情开始日渐升温。
到了十五岁那年,于坤险些丧命,他父亲开始严令他习武,而且虽然关心,但是一直冷着个脸,扮演着严父的角色,那段时间公孙止虽然不会替他求情,不让他受这苦,但是每次休息的时候,公孙止要是有空,都会过来给他按摩,缓解一下他的疲劳,而且还会讲些历史故事给他听,每次公孙止出来的时候,就是于坤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再加上当时公孙止在山寨中正式施行自己的管理理念,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于坤的父亲也时不时在于坤面前感叹一声“天纵之才”,所以公孙止可说是于坤最尊敬的人,没有之一。
而公孙止因为无儿无女,而且当时于坤也只是少当家,所以时不时就将于坤当成自己的晚辈,就是于坤当上大当家后,因为于坤对公孙止也没特意摆谱,所以公孙止也没将态度调转过来,提意见时也大部分用的是指教的口吻。
但是于纲对公孙止感情可没这么深,好不容易当上大当家,哪听得了这口气,所以才会有处处要争口气的举动来。
经过了这么多年没有与上面的人勾心斗角,公孙止对山寨上的权力争夺也有些选择性地忽略了。
不得其解的公孙止回了家门,饭也不吃,就进了书房,接着就换位思考,开始想着于纲的心思。不得不说,公孙止还是很厉害的,这一静下心来,他就想到了权力二字,不过公孙止又摇了摇头:“其他人不足为虑,二当家也是新败,只要自己把握好,又有我的支持,哪会有什么变故。”
突然,公孙止就停住了,这个“我”字一出来,他终于隐隐有些想法,也抓住了心中的那道灵光。这个灵光一出来,他有些颤抖起来。
之前的针锋相对终于有了解释,所有的事情彻底有了答案,原来,于纲最不满的人,竟然是自己!
之前没有想到这点,不是公孙止智商有问题,而是他从没有想过反叛,所以什么问题到了自己这里基本就直接跳过了。
现在这个残酷的猜想出来之后,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每想出一条对得上的,他的心就如被割了一刀一样。
归去来兮,他眼神一怔:说来自己来到这里也已经二十年有余,人都说落叶归根,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回到故乡,看看那里的景色是否依旧?看看那里自己熟识的伙伴还有几人?看看那里又有了几多变化?
公孙止走出书房,静静地喝了几口粥,接着吩咐道:“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下,不过若是有事,还是来叫醒我一下。”
进了自己的卧室,躺下之后,他沉沉睡去,在梦中,他回到了故乡,那里的山,依旧郁郁葱葱,那里的水,依旧清澈见底,那儿时的伙伴,还是蹦啊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