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被三面合围,一拨一拨的人马,刀枪林立,寒光四溢,还有攻城器械,也是不断地往三个城门运送过去,留下了条条深深的痕迹。
城外干得热火朝天,城里却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吵翻了。
“咱们打不过的,还是快些回太湖吧。”一个身着锦袍,披头散发,面容黝黑的大汉叫嚷道。
“怎么走?”看到这人穿得不伦不类的韩忠就一阵不爽,“你以为城外那些军队都是睁眼瞎,会让咱们顺利回去?现在咱们还有城墙作为依托,没什么大事。但是只要咱们一出去,被牵制住那么一小会儿,等待咱们的,就是密密麻麻的军队,咱们这些人大部分都逃不掉。”
“现在走好歹还有点希望,留在这里,我看最终还是一样得逃,而且那时形势会更加恶劣!”一个阴柔的文士说道。
“大家也不要过于悲观,要知道城外援军看似强大,但是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来得比较急,粮草绝对不够,现在加上这些战力一般的乡勇,我敢断言,只要我们撑过几日,那么这支援军绝对得不战自溃。”韩忠道。
“不错,正是如此,大家还是放宽心,好好准备打一场硬仗吧。只要打出硬气,让城外的人看到我们的决心,相信他们绝对会对咱们有些忌惮,到时候是战是和,咱们应该都会从容许多!”沈军师给这个事定下了格调。
等会议散了,回到沈军师的书房,肖雄才道:“沈叔,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沈军师了然地点点头。
“沈叔,我想问问,咱们与城外的军队打上一场后,接下来怎么办?”肖雄见沈军师示意自己接着说,面色有些沉重,“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是我还是只能说,若是不出意外,咱们恐怕最终还是要战败的。所以我想知道,沈叔的意思是投降,还是?”
“之前不是说了,要回太湖一条路吗,”沈军师平静道,接着看肖雄没有满意的模样,就叹了口气,“好吧,其实这个状态下回太湖,最终的情况可能还是投降。那么你的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肖雄目光炯炯,透出一股决然:“北上!我们去找龙山军!”
沈军师呆了呆,接着沉吟一番,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我不同意,岛主也不会同意。”
肖雄急道:“为什么?留在这里,那就要生死操于别人之手,到了那时,别人让咱们生,咱们才能生,别人要咱们死,咱们没丝毫的反抗力,难道这样的生活也是可以接受的吗?”
沈军师平静道:“其实到哪都一样,龙山军的敌人比我们的更强大,咱们的人到了那里绝对会成为抵抗朝廷军队的急先锋,在那样残酷的战争中,我们活下来的可能比这里可低了不少。”
肖雄道:“我宁愿轰轰烈烈战死,也不愿意余年战战兢兢地活着。”
沈军师闭着眼睛:“所以我也没有阻挡你北上的意思。”
肖雄脸色阴晴不定,见沈军师一副不愿再谈的模样,一咬牙就走了出去。
“记住,”沈军师的话从议事厅里传了出来,“这个事情只能咱们俩自己知道。”
“我知道。”肖雄停下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再回头。
这句话其实不用说的,两人都很清楚,若是想让别人知道,肖雄也不会等到两人单独的时候再提这事,不过这事毕竟事关重大,所以沈军师还是忍不住提了一下。
沈军师听得肖雄已经走远,睁开了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睛,喃喃道:“我要是一走,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说完,他拿出墨锭在砚台上研磨了一阵,毛笔蘸墨后在布帛上写了几句话,接着又加了几句,这才将它吹干,之后将门外的亲兵唤进来,将布帛递了过去:“你现在回太湖,将这个亲手交给岛主。记住,若是出了意外,这张布帛即使毁掉,也不能让它落入其他人手中。”
那亲兵郑重地将布帛放进怀里,领命离开。
冷云出了议事厅还是憋了一肚子气,那些混蛋都没怎么理他,偶尔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有些不屑。
因为郑奇之后又被拦截了一阵,而冷云那时是独自一人,而且他身手还行,一般的人根本不是他对手,一路上很顺利,再加上他脚程很快,所以即使拦了一阵,但是还是很快追了上去,几乎是紧随着郑奇他们入了城。
断后的竟然几乎和先头部队一同到达,这也让不少人惊异,接着私下里就称呼他“冷跑跑”、“云跑跑”什么的。
冷云心中有些不忿,虽然他是两战两败,虽然他是早些离开了战场,但是即使他不脱离战场,那结果也是一样的,还是会战败,甚至他自己都得搭上一条命。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脱离战场又有什么错?更何况郑奇他们不也安全返回了吗?这难道没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
记得他回来时,郑奇看他的眼神也很是诡异,不过在议事的时候,郑奇还是提出给冷云论功行赏,可惜肖雄他们早已经从典康那边了解了情况,对于冷云有些不屑,而且也不想郑奇他们增加实力,所以只给了一个虚职了事。
这个结果自然让冷云很不满意,低头苦闷的时候,看到脚下有个小石子就踢了过去。石子刚飞出去,就听到一声“哎呦”,冷云抬起头,只见前面一个文士一脸惊魂地看着他。
看来这位兄台是差点被冷云踢出的小石子砸到了,不过冷云本来就没有什么道歉的心思,更何况这几天冷云正不爽呢:“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眼睛!”
那人双手连摆:“没看没看,不过公子心忧,所谓‘何以解忧,唯我杜康’,附近也正好有上等的美酒,不如咱们进去尝尝?”
冷云眯着眼睛看着已经有些镇定下来的文士,:“哦?你要跟我喝酒?”
那文士道:“不错,就是不知公子酒量如何,若是不行,恐怕需要别人搀扶回去了。”
冷云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亲兵,又看了看那文士,道:“也好,好久没人这样了,有意思,有意思。”
那文士手上虚引:“请。”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一家酒楼,那文士对掌柜模样的人道:“掌柜的,我要的东西快些上上来。”
之后两人就到了一个雅间。
冷云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也是有心人,为了跟我见个面花了不少心思啊。”
那文士谦和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我是有心结交云少的,不过那石子也确实很突然,吓了我一跳。”
冷云道:“既然你知道我名字,想来我的事情你也有些了解了,为表诚意,你是不是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
那文士道:“这个自然。某家姓苏名横,字子越,下邳曲阳人。这次游学到无锡,不意遇上几位好汉起事,所以只好留在此地。这段时间也正好听到云少的一些事情,心中起了些结交的心思,还在犹豫怎么攀谈,没想到一颗石子就飞了过来。就为了这一个缘分,云少你就得喝上一杯才是。”
冷云见亲兵朝他点头,知道酒在进来前他们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所以豪爽道:“也好,那冷某就先干一杯赔礼好了。”
冷云拿起杯子一钦而尽,才接着道:“不过你也有一事需要解释一下,为何知道我的事情后,你就对我起了结交之心呢?要知道,冷某的名声可不是太好啊。”
这句话是自嘲之言,不过冷云跟苏横可一点都不熟,而且他心胸也不怎么开阔,按理他不会这样说才是。但是冷云还是说了,所以这句话一出口,可说是杀气四溢,显然若是苏横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苏横的。
苏横道:“世人迂腐,如何能看透表现,穷究内里?要我说,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那就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有资格继续追求别的。云少的举动就深谙这个精髓。而且战败罪责本就不在云少身上,那只是大势所趋而已,那种情况下即使孙武再世,恐怕也是无可奈何的。”
冷云听了这话眼神一亮,又倒了一杯:“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此言当浮一大白,来。”
两人一杯同时下肚,放下杯子时,心里靠近了不少,谈的就更多了,两人也渐渐亲密起来。
“唉,不是我说。”说完苏横看了看冷云的亲兵。
“没事,是自家兄弟,你直接说吧。”冷云满不在乎道。
苏横皱了皱眉头,不过冷云不让他们出去,他也无法:“其实这话有些冒昧,不过谁叫我跟你投缘呢。其实,我觉得你似乎受到了一定的打压啊,即使这事真能过去,恐怕你也没法有什么大的发展。”
这句话一出口,微醉的冷云先是一愣,接着狠狠地朝苏横盯去,不过看到苏横似乎有些醉得大嘴巴了:“你醉了,好了,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情,咱们还是接着聊各地的美酒美食,日后若有机会,才好品尝一二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横似乎有些不堪酒力,脸红通通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冷云笑道:“哈哈,之前吹了大牛,现在还不是先我躺下了。”
说完摇摇晃晃地要起来,不过一直站不起来,那些亲兵刚想过来搀扶,冷云就又重重坐下了:“我休息一会儿,缓口气,等下再回去,你们在隔壁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