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恩其实只是想抢那贼首的首级,之所以让十几个人齐射,无非也就是想加点把握而已。
不过即使有马鞍的帮助,骑射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至少田恩身边就有人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还射中“移动的靶心”,所以田恩就让自己的亲兵们一起齐射,至于有些箭偏了,让离得比较近的罗信一下遭了殃,这就是真是一个遗憾了。
当然,这事也不能说是个意外。
因为这事的发生有一个内在的原因,那就是,田恩没把陈鸣他们当成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么抢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事情紧急的时候,手段稍稍有些激烈想来也是正常的,至于一不小心伤到了一些个“路人甲”,想来没什么人会觉得不对吧。
当然,虽然这个事情似乎很合理,但是若是让田恩与罗信换个位置的话,田恩估计得怒得想杀人。
陈鸣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不过之前也说了田恩并没有针对罗信的意思,而且现在可是聚集了两千多人,要是擦枪走火,那就会发展成千人大战,所以陈鸣也是忍了忍,最终还是只是停在了田恩十丈外。
陈鸣和田恩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这不只是双方在克制造成的,郭定的到来同样是促成这个结果的重要原因。
陈鸣他们走了半天,吕征又攻了一阵,接着感慨道:“这些贼子真是好耐性,到了现在竟然还没用出全力。”
城内暗藏精兵,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在最后关头有可能靠着这些精兵突围出去,另一个是可以趁着大战、双方兵力纠缠的时候,可以让这支精兵突然冲出来,实行斩首行动。
之前彭城贼军没有收缩兵力,城池被各个击破,这是贼军的一个重大损失,但是也给了郭定一种贼首决断力不足的印象。
郭定之前就是受到这个印象的影响,所以认为精兵还在城内,但是吕征这一时感慨,郭定心中却突然冒出另一个念头来,那就是,精兵会不会已经不在城里了?
这个念头出来后,郭定越想越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性,所以向吕征提出了这个问题,并提议“驰援谯县,放缓攻击”的策略。
在郭定看来,若是贼首有些决断力,那么他就有可能已经将精兵外派,而精兵外派,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陈鸣他们那里,那么自己自然也应该派兵前去支援,若是贼首决断力不足,那么在自己放缓攻击的时候,贼军就会存在侥幸心理,有什么计划也会缓下来,这样只要吕征能够注意自己的安全,那么总攻很可能可以推迟到谯县战事结束,所以驰援谯县的事情就刻不容缓。
吕征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让郭定带一千人到了谯县。
郭定刚刚到达,就看到了这场对峙。他一看这种情景就将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处理,而是将事情压下来,将两人带到吕征面前。
“田校尉,陈司马,你们俩的本事很大啊,打完贼军不过瘾,还想试试对方的实力吗?”吕征看到陈鸣和田恩后,寒着脸道。
经过这一路上过来,陈鸣他们的心思早就沉静下来了,这时听了吕征的话当然连称不敢。
“不敢?一个不顾袍泽之谊,一个忤逆犯上,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吕征接着冷笑道。
这次驰援谯县,名义上是以田恩为首的,若是这两个错,陈鸣其实都犯了,按照吕征这个说法,那岂不是在说大部分都是他的错?所以听到这个陈鸣很是不服,手下意识地握紧。
吕征将陈鸣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不爽,不过他也没发作:“现在是用人之际,这事先且记下,若有下次,两罪并罚!”
吕征说完后见两人虽然不说,但是表情还是很冷淡,当即不耐道:“你们现在互相道个歉,干上一杯,这事就算过去了。”
大事化小是田恩来之前的预期,不过现在听了,他还是多少有些失望,因为吕征说出了忤逆犯上这四个字,要知道在军中忤逆犯上这个可是大罪,必要时期直接杀头都有可能,所以这四个字一出,田恩的期待更大了一些,现在吕征却高抬轻放,所以他失望自然是难免的。
田恩有些遗憾,接着脸上有些轻浮:“我抢功手段确实激烈了一点,这就给你赔礼了。”
陈鸣听了额头青筋直跳,不过之前吕征提起忤逆犯上就有警告的意思,若是陈鸣执意要闹大,那绝对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完全就不划算,所以陈鸣面沉似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朝帐外走去。
吕征看着陈鸣离开,打量了一下有些得意的田恩一眼:“这次我帮你兜着,下次若是再发生,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田恩面色也是一肃:“是,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个功劳我会给你报上去的,至于朝廷会怎么封赏,我就没法管了。”吕征见田恩露出喜色,心中也是满意。
等田恩下去后,吕征叹道:“其实那个陈鸣也是不错,潜力不小。”
郭定脸色却没有变化:“可惜,他终究是士族子弟,潜力越大,就越没法为将军所用,所以将军不用介怀。”
对于一个正在向政客演变的吕征来说,与田恩相识的时间比较长是个好筹码,但是却不足于让他偏向田恩,但是若是加上陈鸣是士族子弟的话,吕征却有了足够的理由帮助田恩将事情给压下来。
吕征将事情想得好好的,不过每次打架前后,都有一句话,叫做“这事没完”,而这事也确确实实如这句话所说的那样,没完!
田恩“大获全胜”,手底下的人自然得意,而且有吕征作为“靠山”,在陈鸣他们面前自然趾高气昂,而陈鸣他们认为吕征处事不公,看到田恩那些人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心中当然不满,所以导火索一引燃,这个炸弹立马爆了。
这导火索也很简单,要知道每次大战过后,自然会有一些伤兵,陈鸣的人也不例外,那些有些走不动道的,就留在了谯县,而只需简单处理一下就能上战场的,却过来与吕征会和了。
但是与吕征他们会和后,陈鸣他们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那些军医上门,让他们很是纳闷。
这天一个消息灵通的一打听,才发现原来那些军医是田恩的手下给扣了,说是让那些军医彻底将田恩的伤病治好了才放人。
彻底好了?什么叫彻底好了?是即使花花草草划出的伤口也全部都要处理,还是要等所有的伤口愈合了才算好?
虽说陈鸣军中不少人都会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但是毕竟不够专业,处理起来疼得要命,还可能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这口气他们也忍不下。
现在陈鸣帐中,陈胜还有刚回来的周牛早就憋红了脸,秦明和罗信也有几分按捺不住,陈鸣见了立马就知道兄弟们都已经动了怒火,他若是想压自然可以压下,但是这样久了绝对会伤感情的,而且他也不是没脾气,凭什么别人挑事让自己受气,所以他打定主意,这次还是要闹一闹。
周瑾也看出冲突似乎已经难免了:“要反击可以,但是大郎不能亲自出手。”
陈鸣闻言点了点头:“这样,仲宣(秦明字),这事你去处理,我的要求是速战速决,军医也要带回来,还有,最好不要出人命。”
秦明有些兴奋地应诺。
“小胜,你去辎重营,提一百人份的药材来,这事最好不要伤人,不然事情也有些不好办,”陈鸣见陈胜有些恹恹,接着道,“这事不能出纰漏,不然等下军医来了,咱们没药材岂不是又要起很大波折?”
听了这个,陈胜才打起好大精神,大声应诺。
“至于士诚和子牧,你们一个受了伤,一个刚回来,就先休息一下,免得等下别人上门了,你们却精神不济,这可不行。”陈鸣接着道。
分拨已定,众人立马开动起来。
秦明出了军帐就调动了两百人,个个都是好手,不过他却没有立马就冲出去,而是打探了军医的位置,还有周围的兵力,得到信息之后,秦明才带着这些人快速出击。
劫人的事情很顺利,田恩的人也没想过秦明他们会大白天来劫人,而且军医们本来就在伤兵营,所以秦明他们遭遇的抵抗力很弱。
那些军医看着秦明他们为了他们都闯营了,显然是志在必得,而且秦明对他们也很客气,这让本来被限制在伤兵营的军医们起了些好感,再加上治疗伤兵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因而他们也没怎么抵抗,直接就跟着秦明出了军营。
陈胜那一路也没起什么波折,那些军官看到陈胜他们“人都来了”,而且“面色不俗”,所以很是痛快,将药材如数给了陈胜他们。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回了军营,待将军医和药材都安排妥当之后,陈鸣横枪立马,在营寨前面站定,一脸平静地看着那滚滚的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