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崔越的时候,陈鸣也是吃了一惊。
陈胜之前就说过,崔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鸣自己看去,却发现他气色也不太好。
在扬州,崔越每日里钻研儒学,教授弟子,虽然也是忙碌,但是生活上却是很有规律,衣食也不缺,气色很是红润,只是这趟出来,早期跟着考察各地灾情,龙山叛乱后,他又随军出行,可说是一路奔波,他虽然不算文弱,只是也算不得多好,再加上年岁也不小了,身体多少也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此时他也有些意兴阑珊,气色更是差了一截。
见他如此,陈鸣很是担心:“老师,您没事吧?”
崔越对于自己的弟子还不错,和蔼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很不错,下午的时候,我们几个还在调侃说你做得比我们都好呢。”
陈鸣站起来,还没说话,崔越就接着说道:“你做得不错,而且就是一句戏言,不用谦虚,嗯,坐下说话吧。”
顾平也招呼陈鸣坐下,接着道:“这句戏言好,老师怎就没给我戏言几句啊,这样升官也快点,我可是到现在还是议郎呢。”
崔越翻了个白眼,接着叹道:“不说这个了,这次田肃之恐怕有点危险了。”
听到正事,顾平也不嘻嘻哈哈了:“怎么?朝廷要临阵换帅?”
崔越道:“有这个风声,三条战线之中,吕奉伐已经完成战事,段高飞也已经把泰山贼压制回山上,就咱们战线还是毫无进展,据说朝上诸公对于这点很是不满,这些阉党也以济南和泰山相邻,最主要的还是泰山为由,想要把咱们的人马拿过去,统一部署。大将军也未必没有别的心思。”
顾平也皱起眉头:“咱们不是拿不下几个城,而是想抢收粮食,坚壁清野,让有人数优势的龙山贼军自生祸患,之后再出手,这样也可占据大义,便于战后的管理,怎可以一城一地的得失来评论咱们功过?”
崔越摇头道:“此策朝上诸公之前也是同意的,只是现在嘛。”
说完崔越瞄了一眼陈鸣,让陈鸣很是尴尬。
要说朝上诸公会如此,跟吕征取得重大战果也是有很大关系的,若是大家都还在相持阶段,他们也可以眼光看长远一点,但是现在他们落后了,而且田珂几个也保证不了具体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战果,这样朝廷很难答应了。
顾平急道:“但是若是现在出手,战机还不是很成熟,而且不能陷龙山贼军于不义,这样咱们之前的很多部署有可能全部要作废了!”
崔越脸上也很无奈:“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现在动手,很可能会打乱之前的部署,不动手,朝廷又不会答应。咱们估计还得再拖拖,不过皇上态度不明,外戚阉党虎视眈眈,所以说田肃之很危险。”
虽然知道田珂帅位不稳,但是陈鸣他们也没想到,就在第五日,田珂即身陷囹圄。
要说国家出了叛乱,曹林一点都不关心那是不可能的,为了解龙山的军情,曹林就派出了小黄门韦莫,也即陈胜眼中的“大官”,前来探察。
要说韦莫也是确实有考察的,回京后就对曹林说,龙山贼军一个个衣不遮体,形容枯槁,手无利器,不堪一战。
十六字一出,曹林勃然大怒,再加上近段时间捷报连连,他潜意识里认为什么反贼都不堪一击,因而认定田珂贻误战机,在朝堂上直接斥责田珂,让朝上诸公举荐可用之人接替田珂。
朝上有御史为田珂说了好话,曹林更是怒不可遏,让人将他拖出大殿。
朝上诸公见曹林动了真怒,也不好犯颜直谏,就各自举荐人选。
本来世家便与宦官不合,这次田珂被贬更是与小黄门韦莫有直接的关系,双方更是势同水火,不可能通过对方的人选,而吕通亲姐吕灵是宫里的人,宦官不至于得罪她,吕通手下还有一些世家子在效力,与世家关系尚可,因而吕通可说是左右逢源,他的人选三方都勉强可以接受。
吕征也刚刚立下大功。曹林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因而当场定下他接掌帅印,并下令将田珂押解进京。
之前田珂还在苦恼朝廷若是强令他攻他是不是要多拖延一些时日呢,没想到这事都不用他烦恼了,他本性也是豁达,虽然身陷囹圄,却苦中作乐,对面有难色的同僚直言这次估计得回乡治学了。
吕征来了,低调了三天,然后做出战略部署,让原龙山战区的军队困住济南和齐两郡,自己则带着本部兵马扑向乐安郡。
这个部署让崔越几个很是不爽,要知道,现在龙山军占据的三郡,最弱的即是乐安郡。
济南郡背靠泰山,若是战事不利,可躲入其中,撑个一年半载的很轻松。齐郡虽无泰山天险,但是周围山势也是连绵起伏,而且越过这些山脉,即可到达泰山,可说若是他们想往山里躲,也是一时半会找不着,一不小心就让他们溜到泰山上去了。而且这两郡都是走的精兵路线,而且龙山军占据地利,官兵自身伤亡和杀敌数根本拉不开,若是不能抓到贼首,那也是虽胜犹败。
龙山军裹挟的人太多了,当时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人根本没处安排,若是硬往济南、齐两郡挤,说不定此时田珂就不是被押解进京,而是在龙山笑看风云了,不过把人往外推显然也不是龙山军的风格,而且乐安郡虽无天险,但是人多到一定程度,安全性上比起天险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当然,那也得管得住这么多人才行。
乐安郡名义上的管理者是李景,但是这里也可说是龙蛇混杂,山头林立,其中有私仇的不在少数,搞得乐安郡乱哄哄一片,李景也不是韩信,对这些人根本管不过来,粮食又被断,更是让他们雪上加霜。
在崔越几人看来,乐安郡已是危如累卵,吕征这下子是直接要摘自己种下的已经快要成熟的、而且是最大的那个桃子!
陈鸣对于吕征郭定还是有点佩服的,对于他们的想法也有点了解,想来是想来个5000破15万的大戏,来向朝廷展示自己的能力,好稳固自己的帅位。不过还是那句话,人多也可算是天险,既然是攻击有天险的敌军,那自然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陈鸣佩服的就是他们这一招表现出来的智慧和勇气。
乐安郡本身就人心惶惶,最近朝廷大军不但没有退走,还一波一波地增兵,而且来的明显比以前多了凶煞之气,远远看着那令行禁止的军阵,他们都有些胆寒了。
对此李景当然也不能无动于衷,此时的乐安郡府后花园就围了一圈汉子,在济南郡方向放着一把大椅,不过却无人坐上,这是给董翦的“位置”。
李景则坐在下手的首座上:“之前的狗官已经被罢免,现在来的狗官应该会来真的了,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吧。”
“现在就杀出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不就是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大汉就站了起来。
“就知道杀出去,在城里呆着还有城防,就这样杀出去,你跟那些骑兵对冲啊?莽夫!”另一个长相阴狠的汉子不以为然。
“整日里就知道龟缩在城里!孬种!胆小鬼!懦夫!”大眼大汉眼瞪得更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阴狠汉子一脸冷厉。
李景看着又有人吵起来,有些头疼:“大家稍安勿躁,好好说,好好说。”
大家却不是太给面子,两大汉各有一群支持者,已经骂起来了,李景说的话直接被淹没了。
之前就说过乐安郡人多,具体多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城里早驻扎不下了!
人多到这程度,自然就有了城里城外之别,城外的呢,一心要全部兵马出城决一死战,而城里的,还是觉得城里安全,也怕自己出去后,自己的驻地就被人占了,死活不出去。
两拨人一找到机会就要别别苗头。
吵了一炷香的时间,声音也多少回落了一点。
“要我说,保持现状就好了,也不用调了,大家各安天命就是了。”城里的一个老好人说道。
“放屁!没看见现在来的军队多狠啊,一看就知道是杀人无算的,今日一定要给个结果,不然想要老子在城外给你们挡灾,做梦!不给结果,老子回去就投官兵去!”城外的大怒。
“你敢?!老子现在就杀了你。”城里的也大怒。
声音又鼎沸起来,双方也都靠近推囊起来。
李景见得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喊了几声,发现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就想用手拍下去,不过在半空中又停住了,而是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块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
听着这宏大的声音传出去,所有人都把头调转过来,李景心里暗爽,前几次他都是用手拍,拍得手红彤彤的还没人搭理,那滋味也是一言难尽:“众兄弟先别急着吵,狗官来得凶猛,一战是避不过的,主动迎战总比让狗官挑选目标,避实击虚来得好吧。”
李景见得大家点头,也怕稍一停歇,他们又自己吵起来,也就顾不得多得意一会,急忙接着道:“既然主动迎战,那自然还是要众兄弟自己的意愿才好,因而不知众兄弟谁愿意出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