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残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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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衙门

陈鸣再一次来到衙门时感觉好像又有事情发生了,虽然前几天他来的时候,几个县吏也是三三两两围在一旁讨论着事情,并且每次听到有脚步声时都会警觉地抬起头望过来,但是今天明显有点不一样,前几天他是被议论的主角,所以他到了之后,讨论的声音马上就低了下来,还是陈鸣练武之后耳朵敏锐了许多才听了出来,而今天,看到陈鸣的时候,这几个县吏却没压低声音,反而将它又提高了一线,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消息灵通。

陈鸣毫不费力地就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原来谈的是昨天那廷椽的公子被人打破了头的事情,据说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廷椽跟着那郎中出门的时候也是愁容惨淡,看来他家公子的伤情也好不到哪去了。

这件事在几个县吏说来那是活灵活现的,仿佛自己当时就在场一样,不过陈鸣一听就知道有不少是他们自己脑补的,真实性还有待考察。

陈鸣还没到,就听到了一个中年人愤怒的声音:“县令大人,那个刁民实在无法无天,竟然将去执行公务的我儿打得到现在还没醒过来,郎中更是说即使我儿能醒过来,可能也会在脑中留下隐患,县令大人,您可要为我儿做主啊。”

陈鸣听到这正好走到门前,看到县丞嘴角微微一撇,很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陈县尉来了?”之前见过的功曹陈荣一转头,就看到了在门外的陈鸣,当即就招呼起来。

陈荣一喊,其他人也注意了过来,坐在正中的县令也看了过来,朝他一点头,指着陈荣旁边的一个空座:“既然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听听吧。”

陈鸣应了一声,走过去,再朝几人行了礼,这才在陈荣的旁边坐下,接着正襟危坐,细细打量起县衙里最顶尖的几个人来。

这里的大部分人虽然身体有点发福,但是却不夸张,身材还是很匀称的,不影响美观,最胖的就是陈鸣旁边的陈荣了,而里面最帅的是县令,最魁梧的是刘县尉。

县令叫王机,出生于东海王氏,这支兴起于王朗,他们家学渊源,在魏朝的三百余年里涌现了不少经学大家,在朝堂上也占据了不少的话语权,王机虽然在家中不是最优秀的,但是还是举了孝廉,到鄞县这边当起了县令。

主簿是跟着县令一起来的,也姓王,叫王磊,是王氏比较远的分支,打小和王机也比较要好,所以就跟着到了会稽。

县丞叫张思,是鄞县里最大的地主豪强,在本县势力强大,一些本地的士族都不敢怎么得罪他们,王机作为外来的县令对他一直也是礼让三分。

在座的刘县尉可说是出生最差的之一了,他只是小地主出生,不过武艺高强,早些年剿了不少匪,靠着功劳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只是近几年生活开始安逸,身体虚胖了不少,不过陈鸣也不敢小觑了他,即使虚胖了,但是他的力量也没降下多少,只是速度会慢上一点而已。

功曹就是陈荣了,陈氏一族的分支。

廷椽,也就是现在眼睛发红,脸色有点狰狞的这个中年人,名唤李爽,字子明,他的位置是父亲传下来的,他也想将这个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所以这才派了他下乡游视,并派了自己的得力助手陪他去,这是做个样子给县里看,也是让他先熟悉一下业务,好在自己退下来时他能顺利接手,不让人欺瞒了。

这次游视的目的就是看一下县里的受灾情况,对于能收多少粮食心里有个大概的底,这样也好在征收的时候控制好数量,要达到既多征,又不会有太多人反了的目的,毕竟现在周边已经有不少乱匪了,若是继续激起民变说不定要一发不可收拾了。这种工作他自然是不懂的,所以才会有那个县吏跟着下乡。

没想到好好的一次混资历变成了如今这种情况,这自然让他愤恨难当!

王县令现在也大概了解了事情,不管最开始谁对谁错,但是单单廷椽的儿子被打得昏迷不醒,另一个当事人就得付绝大部分责任,当下安慰道:“本县自然是要为你讨个公道的,这不是已经派人到方家抓人了吗?”

李爽厉声道:“那个暴徒昨天晚上已经跑了,在方家抓不到的。”

王县令道:“那本县现在就发海捕文书,让其他的郡县也跟着搜罗一下,争取早日将方勇逮捕归案。刘县尉,陈县尉,你们也要注意一下。”

“是。”两人应了一声。

说实话,之前听到县吏们聊天的时候,陈鸣就在想会不会是方勇,不过最终还是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巧,没想到还真是方勇,这倒是有点难办。

李爽听了却厉色不改:“县令大人,这方勇虽然如狼似虎,狠辣暴戾,灭绝人性,但是凭着他‘猛虎’的外号,想来也不是善与之辈,各郡县虽然兵强马壮但是也应该不是对手,而且即使能抓捕住,也会损伤些人手,在我想来实在大大不值。”

王县令一阵疑惑:“那子明的意思是?”

李爽眼中狠辣之色一闪:“某的意思就是抓住那暴徒的家人,再将消息传出去,等他出现了能抓活的抓活的,不能抓活的,就乱箭射——死!”

此言一出,血腥之气顿时弥漫。

王县令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那边张县丞见了心中一动:“所谓祸不及家人,此举恐有干天和,某以为不妥。”

刘县尉却哈哈大笑:“有更好的办法干嘛不用,非要如伪君子一般吗?”

王县令无奈,突然看到陈鸣就在旁边,于是问道:“陈县尉如今也是县衙中人,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办理?”

几个人就全部集中到陈鸣身上,陈鸣暗叹了口气,这才起身一鞠躬:“陈鸣以为这事有违先贤的仁爱之道。”

听了这话,几人都有点错愕,说实话,虽然王县令问了陈鸣,但是即使他自己都觉得陈鸣应该会来个和稀泥,不会真正提出意见,作为新人,这也是很好的自保之道,哪想到这人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读书读傻了,竟然真的提了反对意见,而且还搬出了先贤,似乎反对得很强烈。

看到陈荣那苦瓜脸,陈鸣也知道自己算是犯了大忌了,不过若是其他人的话他还可能不管,但是方勇是自己的朋友,若是话都不敢替他说一句,那还算什么朋友,而且若是不帮忙,以后这件事要是被捅出去,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还有谁会和他做朋友?

王县令和王主簿对视一眼,王主簿这才缓声道:“不如先将之前的事情先做了,抓捕方勇家人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爽脸色一白,知道王主簿的意思就是王县令的意思,这事也基本上是定下调来了,那个抓捕的事情估计是缓着缓着就要给缓没了,他在几人脸上扫过,这才恨恨地瞪了陈荣一眼,闭上眼睛消气去了。

陈荣很无辜,这完全不关他的事,不过谁让陈鸣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且他基本上也是跟陈鸣穿一条裤子的,不瞪他瞪谁?

散了会之后,几人就各回自家去了,陈鸣也不管陈荣同不同意,赶紧跟了上去,一起到了陈荣家里。

陈鸣一鞠躬:“让表叔受连累了。”

陈荣有些无奈:“大郎说的哪里话,只是大郎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陈鸣笑道:“是有一点事情未明,故而来请表叔赐教。”

陈荣翻了翻白眼:“你父亲做的官可比我大多了,我哪能教你什么?”

“表叔这就见外了,我父亲之前做的官是不小,但是论起经验哪比得上表叔啊。再加上这可是表叔的主场,发言权自然不是我父亲能比的。”

“别给我灌迷魂汤,说吧,想知道什么?”

“是这样,虽然我替方勇说了点话,出了大家的意料之外,但是大家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我问你,若是方家的人被抓,他的家产荒芜了怎么办?”

“这怎么会荒芜,”陈鸣笑道,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表叔的意思是,大部分人看上了方家的土地,我这样一来,等于是坏了大部分人的好事?”

“我可没这么说。”

“嗯嗯,那我还有一点不明,为何张县丞就替方家说话了呢?”

“你以为为何方家会落户到鄞县,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县?”

陈鸣这下明白了,方家为了在这里落户应该是走了张县丞的路子,这点其他人也明白,所以他插不插手其实都是有利有弊,而王县令也是不太支持抓人的,再加上这次出了事,想来方家也找上了张县丞,许了不少好处,这样一来,赚了名声,得了王县令的好感,还有好处拿,可说是一箭三雕,张县丞替方家说话也就顺理成章了。

陈鸣恍然大悟:“多谢表叔解惑。”

陈荣摆摆手:“我们今天只叙了交情,谈了谈公务,除此之外,我们可什么都没谈。”

陈鸣了然:“是,嗯,我现在也有事情想问问我父亲,将今天的事情理一理,那我这就告辞了?”

陈荣看着陈鸣匆匆离开的身影,这才惊叹道:“这哪是早慧?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了?!不过,这才是我应该压的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