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略迟疑了一下,说道:“你长得很漂亮,我想把这朵花送给你,希望你能接受。”
似乎有点出乎女孩的意料,她先呆了一下,立刻又幸福地笑了,“谢谢!”
小池回到座位上时冰告诉他,“那女孩是一个妓女!”
“妓女?”小池很是吃惊,“你干吗让我送花呢?”他不解地问。
“我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一位妓女,她很漂亮而且很特别,这些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可她做了妓女。她的家景并不是很贫困,家里的收入供她上学绰绰有余,你知道她为什么做妓女吗?”
小池摇了摇头。
“那时我们上的大三,大部分同学都谈上了所谓的恋爱,要知道那个年龄上的年青人,心中的欲望就像火山,是无法揣测和控制的,同居者比比皆是。但那种单薄的恋爱体现出的近乎虚假的感情,着实无法让清高者接受。明明大家都知道大学的恋爱只是年青人应对寂寞、空虚的一种手段,根本就无从谈感情,可多数人还沿着那条路走,清高者只有我和我的这位朋友。那时我有一段时间一直生病,没有和我的朋友走在一起。她却坐进了酒吧,像那个女孩一样,酒吧老板会给她工资,如果遇上可以的,她还会同人家睡觉,这样的收入很多。她把这当成了自己的职业,她说这样做要比在学校让人白占便宜强得多,难道不是吗?”
小池突然想起了小美,想起了小丝和他的新女朋友,难道不是吗?
“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冰问道。
“怎么?”
“后来她爱上了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那位作家也对她一片痴情,她没毕业便同作家结了婚。再后来她便不再上学,同那个作家去了海南岛……她不知道我已不在人间,隔一段时间便来一封信,我也给她回信。”
小池对冰的叙述颇感凄凉,他用手支着脑袋,静静地看不远处那个妓女,那种本能的鄙视已荡然无存,反而多了几他敬意。
冰不停地玩弄着手中的吸管,并没去碰杯中的可乐。她一直在看远处的柜台,只见柜台前的转椅上蹲着两个年轻的男人,他们紧挨着肩膀,其中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时不时地在另一个人的脸上或轻或重地吻一下,像爱抚恋人一样。“小池,我好像看到你的一位朋友!”
小池看了一眼冰,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向柜台望去,“我想是他。”小池走到那两个人身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穿红衣服的男人,“阿哲!”阿哲开始很惊讶,但立马现出欣喜的表情,“小池,你怎么会来这里?”
当小池近距离看阿哲的脸时,他真的被吓了一跳,只见那张脸被厚厚的胭脂遮得不露一丝血色,一对嘴唇却像刚吸了血一般的红;一个月不见,阿哲的头发变长了许多,后脑勺上翘起一条小辫子,左耳垂着一个金色耳环,这一切组合成的整体令小池感觉匪夷所思。
阿哲落落大方地指了指身边穿黑衣服的小伙子,“这是我的新朋友。”
那人向小池打了个招呼,可小池并没有理睬他,心里隐隐有股逆流。那人觉察出小池的不悦,向两人笑了笑,“你们聊着,我到那边去一下。”
“你不该这样对他!”阿哲似有责怪地对小池说,“他对我很好……”
小池听不下了,“我要问你,你是女人吗?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对你们的事绝口不提,可你不是!你们这样子是不合理的,你也是一个大学生,怎么就想不通呢?”
“你是来和我吵架的?干吗要用这种态度对我!难道感情这事只能男女之间存有,男人与男人就不可以有了吗?是谁规定的?”
“阿哲,我不是要和你吵,你安静一点听我说,不要这样做好吗?回学校里去。”
阿哲有点激动,“我不要听你的鬼话,我不要听你的鬼话!”
小池不再言语,他意识到自己讲的确都是鬼话,是与人无关的,干吗还要多情地浪费口舌呢?
两人沉默了好长一会,阿哲突然又开口道,“你不知道,他为了我差点把命丢了!”
小池没问他为什么,他不屑于阿哲的这些勾当。他举起杯子,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突然他又改变了想法,便张口问,“讲讲怎么回事?”
“那时我在另一个酒吧做事,阿飞经常去那里喝酒,我们只有过偶然的接触。后来,有一个泼皮非要我陪他,我讨厌他张牙舞爪的模样,楞不甩他,他竟领来几个人要羞辱我。是阿飞插手救了我,那泼皮被打折了一只胳膊。后来那家伙的父亲找到了我和阿飞,原来那个老家伙是个大官,怕这件事影响他晋升,让我们把事化解了。我们当然同意,可那个泼皮还是找上了门,抓住了阿飞,非要砍掉他的双手,后来有人救了他,不过还是挨了顿痛打。”
小池听着变得认真起来,没想到他们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阿飞已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他向小池点头招呼。小池也点了点头。这时阿哲拿起身边的手提包去了卫生间,小池面前只剩阿飞一个人了。“那个故事的结尾是阿哲救了我,保住了我的双手,”阿飞盯着小池道,“可他却被那个泼皮侮辱了一夜!我真的很爱阿哲,相信他也一样爱我。你不懂得这样的爱情,请你不要阻止我们,好吗?”他的眼神变成了乞求的模样。
小池没等阿哲从卫生间里出来便带着冰离开了酒吧,外面的月光依然很亮,遮盖了城市的睨红。小池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冰,“冰,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是人的话也会这样对我说吗?”冰反问道。
“做了这么些天的鬼,我真的还没发觉人与鬼有什么区别,既使让我做回人,我仍然会一如继往地说这句话。”
“真傻,咱们竟然说起那些俗人的东西了,别提这个了!”
两个鬼“飘荡”到宿舍楼前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小池在门前的台阶上停驻了脚步。只见两扇玻璃大门从里面反锁着,里面黑得像块磁铁。他侧脸看了一下冰,似乎在从她脸上寻找进门之法。就在这时,门上的锁突然响了起来,“咣”的一声,两扇门同时被拉开。小池再看时,走廊上的声控灯亮了起来,门内侧正站着那位扫地的大妈!
小池和冰来到了六楼那间宿舍,冰立马跳到秋千上,小池却仍心有余悸地坐在桌子上发楞。“其实,廖妈妈也不是人,得心脏病死好多年了,生前是这座楼上的清洁工。”
“我说呢她怎么会半夜三更来给咱们开门!看来,这楼上的鬼还不少呢!”小池边说边摆动着双脚。
“不,只有我和廖妈妈!”
“可现在变成我们三个了。”
冰笑了笑!
(十一)
第二天上午,小池回到了宿舍,小丝的女人已经离开,小丝穿着内衣坐椅子上抽烟,似乎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可小池并没问他什么,他看看一边酣睡的石头便也倒头睡了起来。今天屋子里的暖气温暖怡人,疲惫的人转眼便进入了梦乡。小池的梦乡在一座游乐园,转动的木马上冰在向他招手,他跑过去骑在冰的背后。木马的转动和上下巅覆令小池颇感不适,冰似乎知道他的感觉,从木马上跳了下来。
接着冰领着小池去玩碰碰车,在剧烈的碰撞下小池心潮膨湃。他们爬上塑料假山,坐在巅峰上竟能看到满天的星光和一弯月牙儿。他们又凳上了巨大的摩天轮,随着巨轮的转动,整个城市的轮廓呈现在两人眼前。最后两人溜冰蹬上了湖心岛,岛名叫蛇岛,可是转遍了每块土地也没有发现一条蛇,两人并肩坐在岛上唯一一棵大树下,一阵风过,刮落不少枝头的残雪,冰把头靠在小池的肩上。“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冰突然讲道。
“我喜欢你快乐!”
“知道吗?我已经很满足了!”冰突然又开口说道。
小池听得莫名其妙,“满足什么?”
“这段幸福的日子让我感觉很满足!”
“以后你会更幸福的。”
“不,小池,我不可以再奢求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要搬去海南岛了,缘分至此,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将成为我最美好的回忆!”冰说着站了起来,“还有,小池,其实你不是鬼,依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不起,我一直欺骗了你这么久,我很后悔做这件对不起你的事,原谅我吧!”她踏上冰面健步如飞向岸上走去。
“冰,你别走,你别走!”小池喊着追过去,猛地冲到冰面上却被狠狠摔了个筋头。小池睁开眼,自己正躺在地上,被子也滚到了一边,原来是在梦里从床上摔了下来。这时,他的大脑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难道它预示了什么?小池匆匆穿上衣服然后来到了六楼冰住的房间,里面没有冰的影子,怎么搞的,她去哪里了?“冰!”
小池坐在那根绳子上呆了好长一段时间,门突然被打开,廖妈妈走了进来。她的双腿根本没有迈动的迹象,可身体却像一团烟雾静静地飘到小池身边。“你不用等了,冰丫头早已离开这里去了海南,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着递过一张纸条,小池拿在手中只见上面简单地写道:“那个梦是真的!毕竟人和鬼是无法永远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给你带来了伤害,原谅我吧!”
小池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石头在他橙皮似的大脑上摸了摸,烫得像刚煮熟的鸡蛋。石头要背他去医院,小池在睡梦中伸手推开了石头,沙哑的嗓音嚷道:“不要!”
石头只能望而兴叹道:“完了,这一个又要报废了!”索性不在宿舍里呆了,死了也与自己毫无关系。石头走后,小池睁开了双眼,望着雪白的屋顶,眼前浮现出冰的身影。冰静静地看着他,那表情似是责备却又饱含着怜悯。小池张张嘴,吐出几个字:“冰,我这次真的来陪你了!”
“你不能死,生命要比任何东西都珍贵,怎么可以随便扔掉!”冰说着姗姗走了出来。
小池挣扎着爬起来,冰真的站在那里,“你……怎么……”
“海南真是个好地方,我在那里吸收了一身的灵气,现在跟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今天早上,感觉这里要出麻烦,我便火速过来了!”冰坐下来用手理了理小池的头发。
“你还要走吗?”小池疑惑地望着冰。
“不走了,起码不再一个人走了。看你成什么样子了,你呀!只知道刚愎自用,活着多好啊!”
冰为小池带来了牛奶和面包,小池通通吃个精光,然后坐在床上,听冰讲述美丽的海南岛。
晚上,石头从门外进来,抬头看见了冰,便冲她笑了笑似有领悟地走了出去。冰看着石头的背影轻蔑地道:“总有这么多聪明人!”
寒假里的早晨,学校附近的居民小区里铃声喧嚣,一个女孩驾着一辆自行车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后面还跟着小池,“送报纸的来了!”他喊过之后把报纸塞进各家门口的报箱里,便向那辆自行车匆匆追过去,“冰,停下来,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