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但没瞒住,反让燕小豆逼上来问,王倩问:“小豆,这事谁告诉你的?”燕小豆道:“不说,说又害人家挨骂!”
王倩立马明白是王筝,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可爱的女人,另一种就是多嘴的女人,小妹偏偏就选择做了多嘴的女人。燕小豆又开始逼问:“大嫂,一句话,你送不送我去集中营见燕小七?”
王倩没得退路了,招呼燕小豆上车,燕小豆自觉坐在后座,王倩本来还在疑问李虎怎么会出现在军属大院门口,一眼瞥见上前座来的李虎后腰插着双枪,顿悟:李虎原是担心我的安危来这里等候,我却在怀疑他!
Nash车掉头又往集中营冲去。李虎问王倩:“这人才刚刚关进去,就去探视,薛警官会通融吗?”
王倩笑道:“这事放在美国,肯定不通,在中国,肯定通,谁让我的官比他大哩!”
燕小豆平时见王倩一脸严肃,原来也还会说笑话。燕小豆正想着,李虎大声道:“小豆,趴下,不许起来!”
燕小豆已是经历过人生惨剧的人,又做过日本间谍,立马明白出事了,依言缩头趴下,只听王倩又喊道:“双手抓牢,脚抵住!”燕小豆双手刚牢实抓住,汽车原地打了一个盘旋,然后她发现李虎和王倩都已不车上。车外响起急促的枪声,有机枪的子弹嗒嗒嗒嗒嗒嗒响在车的四周,好在并不能将车击穿,燕小豆急忙将头脸伸入车座底下,车窗玻璃稀里哗啦破碎溅落。
枪声沉寂下来,燕小豆听见外面传来李虎的断喝声:“放下武器,留你们活路!”
有人靠近车门要上车,“邦”一声,那人仆倒滑了下去,又要起来,再“邦”一声,那人再次仆倒。车尾向上翻起,外面的强光照入,燕小豆怕得发抖,却听王倩在喊:“小豆,你有没有受伤,没受伤就慢慢出来,小心玻璃!”
燕小豆小心谨慎爬起身来,由王倩搀扶从车尾下了车,只见十几个黑衣人鲜血淋漓蹲在地上,集中营的狱警正在给他们上手铐,他们所使用的轻机枪摆满一堆,还有一个躺倒在车门口两手都是血,李虎手握双枪虎视全场,一脚踹在一黑衣人肩上,骂道:“有本事上前线杀敌去,留在这大后方给人做家奴!”
王倩伸手摸摸燕小豆的腹部,又搭了脉搏,问:“小豆,你有没有不适的感觉?”燕小豆说:“我没事!”王倩道:“你坚持一会儿,等车来了,先送你去医院安胎!”
这时,薛警官带着手臂处包扎了纱布的燕小七过来,小七大喊:“豆豆姐,我是小七啊!”
燕小豆要来见儿时玩伴燕小七,没想到会见成这样,她问王倩:“大嫂,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因为我造成的?”
燕小七道:“豆豆姐,你说反了,是你救了我们燕家十七兄弟的性命。大嫂把我们送到这里,已经驱车回去,我们才发现要置我们于死地的这些黑衣人迅速地从什么地方开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放倒监狱前门的岗哨,夺取了各个制高点,又有几个蒙面人控制了薛警官和监狱长,并命令监狱长把我们燕家十七兄弟交出来,否则要杀死所有人!监狱长为了保其他人性命,说这是你们私人恩怨,不要连累大家,便要将我们交出,送往大门外接受机枪扫射,这时,大哥大嫂天神般出现。大嫂替我包扎伤口时,告诉我是你要来看我们才会碰巧捡了运气!”
这时,一辆Nash车和一辆军车开了过来,连李虎都想不到从Nash车上下来的年轻军官竟是李安。李安戴着雪白的手套向王倩敬礼,低声道:“王姨,委员长派我来提人!”王倩道:“这些人都是抗日有功之臣,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你让军医替他们治疗好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人!”
李安又冲上前与李虎拥抱,方才将一众黑衣人押上军车,严密戒备带走了,Nash车留给了王倩。
王倩向监狱长挥手,监狱长严重失职,低头走向王倩,王倩大声道:“我知道你这一次失职是因为顾忌某些人的势力才不敢抵抗,你要记住,你看守的是国家的监狱,不是某些人的后院,你承担了这份看守之责,就应该除非你死了,才可以死到别人,你听清楚没有!”
监狱长诺诺应是。王倩又道:“犯人也是人,同样拥有人权,更何况燕家十七兄弟现在只是涉嫌犯罪,如果事实证明他们是无辜的,我王倩还得向他们请罪,你有什么权力把他们交给持枪的歹徒?”
监狱长道:“卑职该死!”
王倩又转向薛警官,命令:“我现在将燕小七带去疗伤,余下十六个燕家兄弟由你们两个全权负责,再出半点差错,你们将上军事法庭!”薛警官和监狱长连连自责称是。
王倩招呼众人上车,呼啸而去。车开至军属大院,车速放缓,李虎竟跳车而出,一闪不见了。燕小豆吃惊,问:“大哥这是去干什么?”
燕小七却明白李虎是潜身回去监视薛警官,对燕小豆说道:“大哥去抓一只就要露出尾巴的狐狸。”
王倩问:“小七,你们出事的时候,薛警官是正好赶到吗?”
燕小七道:“不是,您驾车走后,薛警官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回警察局。”
王倩问:“你们都被关在监仓,怎么知道呢?”
燕小七答:“于兴荣在劳动仓做领班,他看见的,过到我们窗口告诉并提醒我们要千万留神。”
这时,天已入夜,街灯次第亮起。
Nash车停在合众医院门口,王筝正好值夜班。王筝见老姐换了一辆新车,羡慕跑来,接燕小豆进妇育室检查,医生听诊透视一番,确认胎儿正常。燕小豆问医生:“请问我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板着脸:“这个不能问!”
燕小豆说起这一趟去看儿时伙伴的惊险,把王筝惊到发怵,王筝却知道由于自己多嘴,燕小豆得知消息才让老姐和姐夫回头去了集中营,否则燕家十七兄弟此时已经在阎王殿排队登记了。
王倩也领着燕小七重新上药包扎出来,问道:“小七,你一定还饿,我们一道去吃点夜宵?”
燕小豆道:“大嫂,你有事去忙,我带小七去吃就行了!”
王倩心道:李虎的担心果真有道理,这燕小豆做了人妻,仍不避男女之嫌,要孤男寡女带小七去吃!想到这,又在心中埋怨王筝多嘴,却不便当着燕小七说破。燕小七是个精明人,一眼看出王倩顾虑,对燕小豆说:“豆豆姐,我现在还是嫌犯,多有不便,改日自由了,等我们兄弟都谋了事做,再堂堂正正一起来看你!”
燕小豆对王倩道:“大嫂,小七跟我一块长大,他很善良的人,不会做坏事的,除了偷点东西!”
王倩道:“别再磨嘴了,吃完夜宵,我送小七回集中营!”
再说李虎在军属大院下了车,避人耳目,抄近路,迅速扑回集中营时,薛警官已经不在集中营,有九刑十八狱的兄弟从暗处现身出来报告薛警官的行踪,说:“姓薛的去了援华俄军俱乐部,有兄弟在那里盯着!”
李虎心中浩叹:薛警官,你本是个好人,却为何会不分大是大非!李虎转念一想,大是大非也不是容易分辨,我李虎也曾为了报答汪精卫而准备刺杀方先觉,幸得王倩将自己引上为国效力之路。
中虎让九刑十八狱兄弟带路,悄然奔向援华俄军俱乐部。
时已入夜,战时的陪都因为做了临时的国民政府所在地而相对地成了繁荣之地,但到了夜晚,只有世居几十年相熟的街坊们才会聚在一起搓搓麻将打打字牌,对陌生人甚至缺乏了解的人一概敬而远之,因为来自日本的甚至听命于莫斯科的特务们无孔不入,你一不小心被这些白天是人夜间是鬼的特务套上了交情,你的麻烦就大了!戴笠主持的全国除奸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在除掉特务的同时就把你也当特务给除掉了。入夜之后,街头巷子鲜见行人。
薛警官名叫薛怀英,在所有对他相熟的人眼里,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甚至是一个心怀正义的人,他曾经秉公执法,和王倩李虎一道侦察李圆通父子的种种恶行罪迹。可是王倩的怀疑没有错,薛怀英的确是一个两面人,他是受命于莫斯科的克勃勒份子,而白天,他则是重庆市警察局的薛副局长,一个人领着两份薪水,脚踩两只船。
象薛怀英这种政治投机其实不是罕见,而是屡见不鲜。
薛怀英,一个优秀的民国警官,此刻坐在东方克勃勒陪都会所里。这是个隐蔽会所,门匾上挂的是“援华俄军后方俱乐部”响亮的招牌,俄军飞行大队的士兵来陪都休假时都来这里聚会娱乐。得自于有一个全世界最强大的祖国,俄军士兵们有着十足的优越感,当然他最想要的还是有中国美女向他们投怀送抱。民国政府迁往陪都,蒋介石下令整饬秩序训化新生活风尚,大的贪官没有训化到几个,倒把那些站街串巷送货上门的风月女人给训化走了,抗战期间大酒楼大娱乐场所纷纷倒闭,俄军士兵想来中国浪漫一把的美梦破碎,他们试着勾引良家女子,可陪都女人不是傻瓜,她们要傍洋人也只傍美国人,决不沾北俄人的边:她们害怕还没有从北俄大兵的口袋里捞到钱就被戴笠诬指为东方克勃勒,在陪都,卢布是烫手的,甚至是送命的。
薛怀英现在恐惧至极,他感觉到王倩已经怀疑到他。最可恨的还是戴笠,戴笠想跟王倩较劲,见王倩有意保护刺蒋的许志远,戴笠偏就击毙许志远,见王倩要保护燕家兄弟,戴笠偏就找上薛怀英,让他指证燕家兄弟是东方克勃勒。薛怀英当然清楚三顿饭都吃不上的燕家兄弟不可能是收入颇丰的东方克勃勒,但得罪不起戴笠,只好按戴笠的指示去做,却引火自焚,让王倩给盯上了,并产生了怀疑。今天晚饭后,戴笠指使手下人往集中营准备歼灭燕家兄弟,以此来报复王倩,却万万想不到弄巧成拙,反让王倩再次救了人又抓到了把柄。戴笠跑到蒋公馆给老蒋下跪去了,这种小人到了老蒋那里,让他叫老蒋亲爹都叫得出来,加之他有一大堆抗日锄奸营救抗战英雄的功劳,老蒋顶多也就是骂他一通了事。可我薛怀英就惨了,一旦东方克勃勒身份败露,恐怕第一个抢着来取我性命的,不是王倩,而也会是戴笠,他正急于戴罪立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