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金融风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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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摇摇欲坠的王位(4)

一件突如其来的事让紧张的局势又变得更为复杂了。觊觎法国皇位的路易斯·拿破仑在55名随从的陪同下从英国上船,已经于8月6日到达滨海布洛涅(Boulogne,法国港市),他的一些支持者们在那里等候。无疑,他想象着,就像他祖父从厄尔巴岛(意大利岛屿)回到法国一样,国王的仪仗队会在岸边夹道欢迎,然后耀武扬威地把他接回皇宫;然而,他所幻想的事并没有发生,军队来了,但不是来欢迎他的,而是来攻打他的,“路易斯·拿破仑国王万岁”的声音很快就听不见了,路易斯和他忠实的追随者们节节溃败,最后不得不退到了海里,在海里游了没多远就全被俘虏了。这出闹剧几小时之内就平息了,但是却让法国人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内森的儿子们强烈地谴责了这一纯属投机的尝试,他们写道:“路易斯·波拿巴登陆法国实在是令人唾弃的行径,是愚蠢的、可耻的冒险。也有人说这是证券交易所的阴谋,因为他们看到追随者中有几个是股票经纪人。”

罗斯柴尔德企业的伦敦分支在事发后不久就收到了消息,他们报告说证交所里的气氛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那些通过信鸽早一步获得有关消息的人在四处散播各种各样的谣言。

还说帕默斯顿刚刚发表了一篇关于国际事务的演讲,态度平和而稳健。莱昂内尔注意到,帕默斯顿平和而坚决的论调驱散了伦敦人心头对于战争的疑云,并且让人觉得是梯也尔和基佐(Guizot)在捣鬼。

罗斯柴尔德家族每封家书里的每一句话都流露出要竭尽全力、坚持不懈地维护和平的意愿,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产业和付出会在战乱中受到破坏。他们时时刻刻地关注政治局势,就像盯着一个晴雨表一样,只要指针有细微的摆动,他们也会互相转告。演讲结束后,维多利亚女皇也做了一番演说,不过就像莱昂内尔所说的那样,“全是毫无意义的陈词滥调”。尽管官方做出了这样的郑重承诺,罗斯柴尔德发现他们的“朋友们”——他们这样称呼那些大臣以及有影响的人——仍然有些焦虑,因为人们都在拭目以待,不知道法国民众的情绪怎样才能平复下来,毕竟他们刚刚还被梯也尔和那些报纸煽动得激愤不已。另外,詹姆斯报告说,更何况英国女皇在演说中对法国只字未提。“这里的每个人都言语激昂,主张打起来,教训一下那些蔑视他们的人。证券价格已经跌到了80.20……人们对此很惊讶。但愿不久他们就能冷静下来,理智一些。”

詹姆斯总是常常去沙龙(旧时在上流社会女主人家的例行聚会或聚会场所)或其他内阁人士等高官显要们频频出没的场所,以期能碰到一些道出内幕的人。听说奥尔良公爵强烈地支持战争,詹姆斯便设法见到了他,心想着要说服他接受自己的政见。公爵说:“我们并不想发动战争,但是如果有人想要破坏国王的名声,弄得国王不得人心,并且消弱他在国内的权力的话,我们就别无选择了——”

詹姆斯觉得应该让梅特涅立即知道这些。他写给所罗门的信总是会被传送到梅特涅手里,于是詹姆斯在写这封信时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以使梅特涅倾向于接受他们的观点。公爵还告诉詹姆斯,关于解决危机的新方案已经被送往英国,由比利时国从中调停。然而,有一件事却让詹姆斯和纳撒尼尔(Nathaniel,内森第三子,还呆在巴黎)非常不安,他们写信给所罗门说,门迪萨瓦尔没有到伦敦来,因为他的代理人冯·诺埃曼(von Neumann)是一个战争贩子。

纳撒尼尔在给叔叔的信中写道:“我听说冯·诺埃曼男爵情绪很高,一直在不停地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所罗门在给梅特涅寄信之前,也没忘了把这些都加进去。

在遇到像这样的关键时期时,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指导方针就是:尽可能地进行社会交际,寻求一切机会去结识政治家、皇室成员、有影响的女士,从来不错过一个可以得到消息的机会。这一特征在莱昂内尔给他詹姆斯叔叔和纳撒尼尔堂弟的一封信中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昨天很高兴收到你的信,”这封信是他于1840年8月22日写的,“因为这些天来,我们一直都心绪不宁。统一公债(由英国政府1751年开始发行的长期债券)以89.3收盘;据说那些有信鸽传递消息的人在买进,以89.7收盘。

“为了得到更多的消息,我们问过了每一个朋友,听说大家对利奥波德国王都非常不满,因为他不遗余力地调节英法间的矛盾。我还和一个重要人士交谈了一番,她说现在一切都变了,包括法国的态度,完全与以前不一样了……人们都认为如果不投降的话,他肯定还会有新的想法。明天,我、还有另外一些人将一起用餐,我们可能会考虑去温莎(Windsor)见一见利奥波德国王。如果到时有什么要紧的消息,我会派人连夜送信给你。我还听说基佐(法国驻伦敦大使)昨天与帕默斯顿一起进餐了,冯·诺埃曼也在场,据他说,席间基佐的情绪不错;这是一个好兆头啊。以前听说基佐和帕默斯顿水火不容,有一次在温莎见面时,两人基本上都没有说话。”

那段时间里,路易斯·菲利普内心正在进行着痛苦的斗争。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不能为了迈海迈特·阿里而开罪整个欧洲,否则将会给自己、也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灾难。另一方面呢,他又不敢触怒自己的人民,太过软弱的话会让他在敏感、自尊的民众面前很丢面子。一次,他终于压抑不住了,在奥地利大使面前大发雷霆,强烈地批判了那些大国——是他们让他陷入了不仁不义的尴尬处境。阿波尼伯爵被国王的火气震得目瞪口呆。他报告说,从来没有见法国国王如此暴怒;国王尤其对沙皇恨之入骨。

国王大声地骂道:“俄国尼古拉斯国王一直都想破坏英法联盟,现在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你们在他面前巴结奉承、噤若寒蝉……我,坦白地说,我们的感情被严重地伤害了。被晾到一边,处处遭受冷遇,被当作贱民一样对待,你们都是这样对我的!你们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吗?你们以为我软弱可欺、没有血性吗?你们的做法让整个欧洲都很失望,你们毁掉了我花费了十多年心血才收获到的繁荣与安宁。”

国王接着还说,从维护和平的角度看,通过四国联盟来孤立法国实在是轻率之极。然后他又想说服阿波尼敦促他们奥地利的首相不要接受“7·15条约”。阿波尼伯爵很坦诚地说自己恐怕没有权力那么做;此时国王已经开始平静了下来,他说,只要保持和平不伤及法国的尊严,他就会千方百计地争取和平。不过,国王也表示了:也许局势的变化会迫使他不得不做最坏的选择——宣战。

也许国王的这一番情绪激变和慷慨陈词是事先有预谋的——谁也不敢肯定,或许他幻想着自己的一番表演可以使四国联盟出现裂痕。不过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期望和平的,这一点上他和詹姆斯·罗斯柴尔德是完全一致的。在这段艰难的时期,国王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赖于詹姆斯的支持,他征求詹姆斯的看法,把他当作仲裁人,相信他能够巧妙地做到该做的事;由于政见相同,他们两人经常形影不离。詹姆斯总是把他和国王的谈话在第一时间传达给其他几兄弟,以供他们做决策时用来参考。

1840年9月6日,纳撒尼尔从巴黎报告说:“昨天傍晚,詹姆斯叔叔去拜访国王了。国王一向对他很热忱。昨天国王还说,他感觉两人如此友好,他忍不住提醒叔叔要小心一些,因为伊伯西姆·帕夏(Ibrahim Pasha)很可能就要穿过塔乌路斯(Taurus)了,那样一来,情况将非常复杂,谁也说不准结果会怎样。亲爱的叔叔,现在虽然可以肯定战争不会发生——英国大使馆的人也说过了,但是我们似乎离战争越来越近了,人们会惊慌失措,证券会下跌……昨天债券以熊市收盘,收盘价为79.10.整个一天证交所里相当冷清。”

第二天,情况更糟了。报告说:“债券下跌到了76.20,巴黎发生了暴动,出现了一大群工人和数量更多的军队。也许会有一些暴力冲突,但大多数人认为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不过呢,这并不是债券下跌的首要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政治环境在不断恶化。据一个知情的朋友说,东部已经打起来了;他昨天刚收到一封从维也纳寄来的信,信里很清楚地说那里的人对法国非常愤慨……梯也尔一定又被激怒了,唉,天知道这一切将怎么结束。来自西班牙的消息也不容乐观。”

他说的没错,东部的几个大国开始对迈海迈特·阿里采取军事行动了,由几国军队组成的联军已经开到了叙利亚海岸。9月9日,詹姆斯在报告中说:“交易所的前景非常黯淡,所有债券都大幅跳水,公债以73.60收盘,5%公债以105.60收盘……我们简直不敢相信所得到的消息,但是局势早已一片混乱,每个人都很恐慌,因为海军上将耐普尔爵士(Admiral Napier,1782-1853,英国将军)已经率领几艘轮船出发了,上面满载着士兵和军火。我还遇见了梯也尔,尽管局势已经到这步田地了,他还口口声声说要维护和平。我和国王都希望迈海迈特·阿里能够请法国从中调停来解决问题。”

这也许是法国实现酝酿已久的计划的最佳时机了——即加强巴黎周围的防御工事。人们认为是巴黎开始为迎战做准备了,但是罗斯柴尔德很快就听说这一说法是毫无根据的。

詹姆斯在信中提到政府的决定时,以一贯的镇定、自信的口吻写道:“亲爱的哥哥们,今天的行情自从交易所一开盘就开始下滑,因为听说报纸明天就会登出巴黎要加强防御措施的消息。加固防御的这个想法政府已经酝酿多年了,国王只不过是借此机会将其付诸实施而已;国王本人认为这项措施的意义非常重大,不仅可以抵御外敌,还可以防范内乱。事实上呢,国王和梯也尔首相还是倾向于以和为贵。国王在与阿波尼伯爵的谈话中还说了,希望伯爵不要被法国的这一举措误导,因为不管怎样,这件事迟早都是要做的。

“收到从英国寄来的信里也是主张和平的。另外,我在这里见到的所有大臣也是这么说的。证券的下跌只是因为有一些可恨的记者在凭空散布谣言,公众还以为他们知道确切的消息了……”

伦敦罗斯柴尔德企业的人四处“围追堵截”法国大使基佐和其他大国的代表们,以打听到一点消息;在派对上,他们也总是设法与内阁大臣搭话。这些努力总是不会白费的。他们中的一个意外地发现他的朋友刚刚与从叙利亚回来的一个重要人物谈过话。他们还从可靠的渠道得知梅尔本亲王(Melbourne,英国首相)和帕默斯顿闹翻了,两人的关系变得很紧张。另外,还很肯定地说英国人对于路易斯·菲利普非常不满,因为他诋毁他们的政府要员,甚至说外交大臣帕默斯顿收过俄国一大笔钱。

同时,叙利亚的战事还在继续着。迈海迈特·阿里的继子伊伯西姆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在埃及人控制下的城堡已经快在联军的狂轰滥炸之下被夷为平地了。巴黎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直到现在人们才确切地知道:原来梯也尔是想要开战的。既然这样的话,他注定是要失去罗斯柴尔德这个有力的后盾了。此时,纳撒尼尔感到既担心又愤怒,在1840年9月22日这一天,他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