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下得淅淅沥沥,尽是一片缠绵悱恻。童颜端了两杯热茶过来,见许悠立于窗前,正看着窗外被洗得翠绿的树冠。她递上一杯:“还好吧?”许悠接过微微勉强一笑:“谢谢。我没事。”童颜见她似乎并不想说话,便也静静陪她站住。除了同是姓许,如果事先不知的话,她真的猜不出许悠会和许妙妙是亲姐妹。不管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也好,还是现在这个已经会用伪装亲手去得到什么的皇后也好,许悠与这两个许妙妙都无半点相似之处。在童颜和她相处的这几日里,她眼中的许悠是一个清清淡淡的女子,不会太热络亦不会太疏离。她没有许妙妙的美艳与夺目,也没有许妙妙的高傲与机心,却自有她的安然与柔韧,正如眼前袅袅升起似有还无的茶香,既清且远。
她也已经知道原本许悠的婚礼在昨天,她亦不上网不看新闻不看报纸,每天专心研究菜谱,亲手煮爱心餐,竟然发现自己也是兴致盎然。许悠有时睡醒也会进来厨房帮忙,气氛难得轻松而自在。剩下的时间她就会和许悠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旧电影,有时候看着看着许悠就会出神,她亦不做声。待电影看完,就放一些CD,都是经典金曲或者轻音乐。她就和她聊天,讲中学读书时的事情,两个人像宿舍里的小女生一样叽叽喳喳说上半天。然而她也看得出来,许悠仍是憔悴。但她们也很有默契,两个人只字不提沈立和何家良和所有有关他们的事物,她们交换的话题都是久远的以前,佯装自己从未经历过从那时过渡到现在的日子。童颜的手机整日关机,公寓里的电话号码也只有许妙妙知道。
许悠尚不知道她和沈立的事情,她也不打算瞒住她,等到许悠什么时候终于肯开口的时候,也许再讲不迟。只有她自己知道,除去许悠在疗伤之外,她也都是躲起来疗伤的那一个。既然决定离开沈立,放下的时候就知道是割舍,而割舍,自然就会是血淋淋的,自然就会是痛的,她也是要等伤口愈合才能重新走到太阳底下的。
“妙妙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运气。”童颜回过神来。朋友?她和许妙妙?这又是她始料未及的关系。她也不分辩,转而一笑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更难相信你们是亲姐妹。”许悠的目光变得有些惘然:“没想到今时今日我还是靠了她。她的生母过世得早,她与家里关系总是淡淡的,其实也并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么多年来,她也受了不少委屈。”童颜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忽然又听她说道:“有一个秘密,我一直都知道,但是不肯说出来。原来现在看起来,也只是笑话。”她的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童颜有些懵然地看着她。“她去英国之前,我知道她也喜欢沈立,但是我不肯说,因为害怕做选择,连一点点失去的担忧都不想承受。是不是很自私很过分?”没想到她这么快竟然提起了沈立,而且还听到了一个与她之前所以为的更是完全相反的事实,童颜一愣,更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连连摇头。
许悠唇边的那抹苦涩愈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说得出的委屈便不算委屈,抢得走的爱人便不是爱人。那时不懂,以为要紧紧地握在手里才算是自己的,但其实更可笑的是,从来就没有人来抢走他,我只是担忧着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他从来就不曾属于我。”她眼里尽是千帆过尽后的失落与茫然。童颜转过脸,看向窗外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树枝,低低道:“我没有听过这句话。”她停了一下,缓缓道:“我以前喜欢看《小王子》,如果说我是那只被驯养的狐狸,你就是他留在那个可以看三千多次日落的星球上的玫瑰花。不管他再走遍多少个星球,也不管他的花园里再种几千朵玫瑰,对他来说,你就是那唯一的一朵,独一无二的一朵。虽然我在他身边时间并不长,但是到了如今,有些事情到底是旁观者清。”
许悠一愣,她定定地看着童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童颜转过头拉住她的手:“我并没有打算瞒着你。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分手了。他不是小王子,我在他的心中也远远比不上那只可爱的狐狸重要,你也没有那朵玫瑰花的娇气与装模作样。而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同你的姐姐也只是第二次见面。与其说我是她的朋友,不如说我是你的朋友。”她侧过脸微微一笑,笑容里亦是掩饰不住的苦涩:“我见你的第二天就明白了他当初怎么会选中我。”她微微顿了一下,低下了头:“因为我笑起来侧过脸的样子和你很像。”许悠沉默了半晌才低低道:“对不起。”“不要道歉。我已经同他再无关系了。”她亲密地搭住许悠的肩,“你终于平静下来了。你还没有放下他,对不对?”许悠抬起头看着她,眸中仍是凄然:“没有放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如果尝试过彻底的背叛和欺骗,你就不会这样说了。”童颜一时默然,忽而轻轻抚着她的背:“茶凉了,去换一杯吧。我也该准备晚饭了。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喝汤了,你喜欢喝什么汤?我试试看。”许悠感激地看向她,心中一暖:“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材料,我来试试吧。”童颜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