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做,真的可以吗?他只是睡着了,也许明天就会醒来。他也和那个女拳手一样希望要离开这世界?离开我和孩子?不,不会的,他也许会希望留下,留在我和孩子的身边,哪怕是只能这样睡着。他是如此的爱我,他一定不愿意离开我们。他对这世界还有这样多的眷恋,他不会甘心就此离开的。如果他不想离开,而我却强行杀死他,把他驱逐出这个世界,那是否他会恨我。不,不,我不能杀死他。
他还希望活着?
我应该杀死他,他这样半生不死地睡着,靠这些可怕的科学仪器来维持生命,很痛苦。他不会想这样活着,在床上一直等到死。也许他早已经死去,那残存的呼吸和心跳只是上帝给我开的玩笑。他在考验我,看我会如何抉择。我还有小杰,我们的小杰。他一定也不想小杰一直沉默和黯淡,他会想让儿子回到真实的生活,让他勇敢地活下去。为了让小杰走出阴影,他要死。他一天不死,小杰就不能忘记。
雪花颤抖的手终于拔掉了石头的输气管和插在身上的其他管子,关掉床头的科学仪器。
我舍不得你。石头突然坐起来对她说。
雪花吓得直后退。
平静下来后,她看见石头还是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呼吸越来越微弱,就如他那因为昏迷而消瘦得可怕的身体。
她再次鼓起勇气,走到他的身边,抚摸他苍白的脸。他还活着,只要他把各个管子插回去,再把仪器开起来,他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她转身走出特殊病房,在他即将死去的时候。
晚安。
她听见石头在她身后对她说话,但没有回过身去。
石头的葬礼,简单而郑重。按家族的传统,他得以回到父母亲的身边,被葬在祖坟内。
雪花拒绝举行繁复的仪式,也没有让年老的法师为他超生做法事。雪花并不信鬼神。这让石头庞大家族的亲友很不满,因为没有游行,没有盛宴,没有酒后闹事的混乱。什么也没有,乏味而无趣。但碍于面子人情,亲友还是派出代表去参加石头的葬礼。
雪花一滴泪没有落,眼睁睁看着所爱的人躺在狭小的棺材被埋在土里。
节哀。这是亲友唯一的话。
与雪花不同,石头的后妈,那个他曾憎恶的女人,哭得跌坐在脏的地上,甚至想要在旁边的石头的父亲的墓碑上撞死。如此剧烈,感情丰盛,让人惊叹。
孩子,你有什么打算呢?回家来住吧。陈桦问得很小心。
是啊,嫂子,回来住吧,房子什么都有,而且,小杰也会喜欢这里的。小妹也劝她留下。
雪花折下一支草叶,叼起来,在风中如俊美的少年。她说,遗产全部归你们,除去房子和公司,我已经交代律师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