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十二月,汉桓帝驾崩,无子。建宁元年,十三岁的解渎亭侯刘苌之子解渎亭侯刘宏立为皇帝,是为汉灵帝。
汉灵帝太过年轻、无才无能、不识人才、不懂政事,虽为一国之主,却毫无驾驭能力,遇事犹豫不决。此时大权掌握在窦太后家族手中。丰衣足食的皇帝哪里知道老百姓真正的苦衷。虽然是表面处理一些军政要事,却也是极不情愿的上朝听政,大事决断实际全由窦太后操控。
洛阳城北宫,灵帝、太后妃嫔全部住在此处。
临近正午时分,灵帝孤身一人前往窦太后寝宫。窦太后赐坐,让宫女端上茶。
窦太后不言不语,只是端起茶杯,轻轻饮上一口。
灵帝本想拿起茶杯喝茶,却又将手放下,扭动着身子,抱怨道:“这西羌对朕大汉战事连连,如今少府拿不出钱财兵饷,根本无法打仗,而凉州百姓却又一个个起兵造反,这该如何是好?”
窦太后冷笑一声,侧眼注视了灵帝许久,说道:“今天没跟你上朝,你也不至于忧愁到这种地步!造反的事,母后,自有分寸!”
灵帝甩甩宽厚的袖子,躺在了椅子上,哀声叹气。
窦太后啪的一下放下茶杯,站立起身,径直往内室去了。
没过一会儿,灵帝听到外面似乎有一人全副盔甲要进来,赶紧抬起头,发现原来是老国丈大人外祖父窦武。于是赶紧站起,恭候外祖父的来临。
窦武大马快步的走进来,没有理会旁边恭候的汉灵帝,直奔太后内室。
窦武宽大的铠甲蹭住了汉灵帝的袖子,拉扯了好远,又差点把汉灵帝撩倒在地。
汉灵帝站稳身子,也跟着走进去。
窦太后传出声音:“皇儿,暂且坐在外边。”
汉灵帝看看窦武,随即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揣摩起来。
宫女走进内室,送过来茶水,窦武拿起,一口喝的干净。
太后问道:“长安那边如何?”
窦武放下茶杯,扭头张望了一下外边。
太后轻轻笑了笑,说:“这,是在我这里,尽管说吧,父亲大人。”
窦武说道:“这,长安那边的军务整备良好,官军完全可以抵御西羌刁民的进犯,粮草足够。”
窦太后感到很是安心,说道:“长安那边无事就好,只要能保住长安,定将那西羌拒之千里之外。”
窦武继续说道:“西羌流民号称十万兵马,扬言攻长安占洛阳,皆为以卵击石而已。我官军威武之师在长安里里外外战鼓齐鸣,日夜守候,料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窦太后大声说道:“长安,是什么地方?区区几个西羌流民,倒想打起我大汉的江山来!”
窦武哈哈大笑:“长安城池坚实厚重,城门白天严加搜查一切可疑之人,夜晚城门关闭,街道禁行。而我官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自函谷关至渭水一带,皆有我官军严加把守,商旅百姓出关走路皆不允许。”
窦太后很是满意,说:“大将军,父亲大人,果然英武决断。”
窦武补充说道:“另外,长安建府造房财务紧张,我特来告知太后此事,寻求洛阳方面的支持。”
窦太后沉思许久:“长安继续增加赋税如何?”
窦武回答:“赋税不可以再加了。”
窦太后问:“那,长安附近的汉家刘姓地主呢?”
窦武回答:“官军和众皇族一起征兵作战,分支皇族皆是全力配合,倾家荡产,也要响应我大汉号召。”
窦太后笑了笑,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汉军看来是同仇敌忾了。”
窦武继续说:“我想,如今是国家用人用钱之际,如果将官位授予有贤能之人居之,这样,朝廷既不缺钱财,又能招募无数人才。”
窦太后心领神会:“那就继续将官位授予贤能之人,只要给朝廷交纳钱财,我大汉自可用之。”
太后命宫女准备酒菜,今天中午正好跟父亲儿子共聚一餐。
午宴间,宫女弹唱,歌舞升平,祖孙三代,好酒好肉好菜,其乐融融。
大将军窦武军务繁忙,又自长安赶回洛阳,一路劳累饥渴,一口气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肉。
汉灵帝看到外祖父老国丈大人竟如此的大胃口,暗自的窃笑不已。窦太后小口细吞慢咽,静静观赏着皇家歌舞。
汉灵帝恭敬的说道:“老国丈大人,好生酒量,佩服,佩服。”
窦武醉惺惺的眼睛慢慢睁开,揣摩大量着这个十三岁的孩子,顺手一把踮起一壶酒,重重的放在了汉灵帝的面前,说道:“皇孙,给我倒酒!”
汉灵帝愣着硕大的酒壶看了半天,没有动静,不敢抬头。
窦武似乎生了脾气,颤抖的手指着汉灵帝面前的酒壶,混重的喉咙说道:“一起喝!”
汉灵帝的手微微抬起,又慢慢放下。窦太后也是惊呆了。
窦武的脾气又大了,一把拿起酒壶给汉灵帝的酒杯倒满了,溢出的酒水在桌子上流了一桌,好多洒在了菜盘里。
窦太后慌张起来,弯下身子,伸长胳膊勾到那酒壶,正要拿起,耐心的说道:“父亲,皇儿也是年纪尚幼,无法喝酒,就今天,别让他喝了。”
窦武扭头看看自己三十多岁的女儿,沉重的右手一巴掌打在窦太后的胳膊上,酒壶瞬间砸落在玉桌上,变成碎片。酒水溅了祖孙三人的脸上,满桌子菜盘里都是。
歌舞突然停下,歌姬们和太监宫女们纷纷跪下,齐声喊道:“太后,大将军。”
窦武还不罢休,双手摸着桌边,想要把桌子掀翻,却不料那桌子太沉了,只是起来了两脚,将一个盘子滑落到地上,打碎了。
太后不知如何是好,用衣服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汉灵帝满脸是酒,如同落汤鸡一样,低着头,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吃自己面前浸满酒水的菜盘子。
窦武似乎真的酒醉了,仰躺在椅子上呼呼的喘气。
太后赶紧站起,吩咐两三个太监将窦武扶到床上休息。
……
建宁元年三月,下午,汉灵帝漫步在北宫御花园内,长安乡候曹节觐见。
想当年汉桓帝无子,驾崩后,汉朝无主。而曹节则率领御林军千余人,恭迎十三岁的解渎亭侯汉灵帝继位。这曹节自然是汉灵帝最宠信的宦官了,所以被封为长安乡侯。
阳光明媚,初春的御花园鸟语花香,君臣二人自然是心情舒畅。
诺大的御花园,君臣二人走了半天,走到凉亭下休息。
金灿灿的夕阳暖暖的斜射在凉亭里,平平的湖面上也倒映着夕阳的影子。
汉灵帝抓起酒杯,慢慢的饮下一口,又一口。
曹节笑道:“原来陛下对酒也有如此的钟爱呀?”
汉灵帝的脸略带苦涩,却又很舒畅的放下酒杯,此时此刻,就在御花园中,他就是这里最大的人。
十三岁的汉灵帝左顾右看,只见宫女们,静静站立,问道:“朕,要吟诗一首,你们跟朕一句一句的对上,如何?”
宫女们都低下头,轻轻说道:“陛下,文韬武略,奴婢不敢。”
曹节笑着说道:“陛下,自然是,文韬武略,无人能及。”
汉灵帝沉默片刻,说道:“老子有云‘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
曹节说道:“陛下九五之尊,宅心仁厚,堪比尧舜之德也!”
汉灵帝慢慢点头。
曹节补充道:“我大汉自高祖开国以来,三百年有余,而如今西羌流民反我大汉,吾等定将诛灭之。长安乃中原西门,把守之,则洛阳、天下皆可安定也!长安之地,四面环山,又有渭水、函谷关要险,如今全军备战,严加防守,量他西羌流民无之奈何!”
汉灵帝得意洋洋,说道:“爱卿所言极是。”
许久,汉灵帝静视着湖面的太阳许久,随口问宫女和曹节:“天上一个太阳,湖水又一个太阳,这是为何?”
曹节惊恐万分,睁大眼睛,慌忙说道:“陛下,只有一个太阳!”
汉灵帝高声说道:“朕,倒想看看这湖水里是怎么有太阳的?”
曹节笑道:“如今风和日丽,臣与陛下畅游在此,甚是快乐。陛下专心致志,精通经史子集,通晓古今。这湖水之太阳则是片刻而已,远没有天上的太阳耀眼。”
汉灵帝笑着说道:“正是,朕,今天甚是畅快,就,赏宫女们,每人一百株钱,折道回宫,安心的自己拿去。”
宫女们齐声回答:“陛下圣明!”
西羌流民的造反被相继平定,长安危险之势解除。然而皇城洛阳少府的钱财却是捉襟见肘。窦太后继续疯狂的甩卖朝廷中大大小小的官位,用以换来成堆的五铢钱。
曹节更加稳固的取得了汉灵帝的信任。曹节日益强大引起了窦太后和大将军窦武的不满,于是窦太后家族决定铲除以曹节为首的宦官集团。但是窦武不听太傅陈蕃的建议,致使谋划泄漏。
曹节赶紧动手,假冒汉灵帝的诏书,深夜带兵将窦武家族和部将抓获,全部斩首,并将窦太后幽禁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