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做了恶梦,多年来一直做的梦。
黑暗的水,深不见底,不,或许该说是什么也看见。花就在那黑暗的水中,睁着眼睛,静静地沉下去,沉下去,不停地往下沉。水并没有底。他有时张大口,似乎在呼喊,却没有声音。
而她,就在上面观望,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沉入黑暗。心像被撕裂似的疼痛。她要对他伸出手,把他拉出黑暗。然,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也可能他并没有看见她,而只是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因为连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看见他,并未与他身处同一个地点,哪怕是梦里面。她不肯放弃,又想要喊,可是,如以前的梦一样,她的喉咙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于是,她再一次看着他被黑暗吞没,身体完全被吞没。只留下一点点淡蓝色的光在黑暗中闪烁。那是他的灵魂吗?她无数次这样自问。
最后,光也会消失。她这样想。每一次都这样想。只是,每一次,他的灵魂都没有消失。如果那光是他的灵魂的话。
她开车去公司上班,在八点半的时候出门。她一向把时间安排妥当,从未出错。阳光下,她一直是一个计算型的人。在黑暗中,她却是一个幻想型的人。这很矛盾,但从未出错。是的,从未出错。
城市的交通,还是一样的拥堵,正是上班高峰期。
她安静地排在车队中,没有像别的司机一样按喇叭,也不吸烟。因为,一切她都计算在内,路上要停下滞留的时间啦,进停车场的时间啦,到公司办公室的时间等等。她一早就计算好了。她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天才。当然,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疯子。天才本来就只离疯子一步。她也生着病,是潜在的抑郁症。生这样的病的人,若拥有高智商,也许会成为人们口中的天才,也许会成为让人恐惧的疯子。这是两个极端。
绿灯亮了,前面和后面的司机一面咒骂一面发动车子。她不急不忙,开车前行。前往公司的途中有被红灯拦下两次,司机们还是一样地暴躁。她只是微笑着摇头。这些都市所谓的先进工作者,一个一个衣冠楚楚,内心却暴躁无常,容不下一点清风。她对这些人了解得比一般人要多,因为,除去白天,她还有一个黑夜。
一个天使的身后往往站着一个魔鬼。不是说,伽百列是撒旦叶的双生天使吗。
进停车场的时候,值夜班要回家的年轻保安向她点头微笑,问候一声早上好。她亦对他点头。她刚进公司的时候,时常加班到很晚,几乎每天遇见这个保安。那时他也是刚进这栋大楼工作,离开部队也不久。他曾对她说,他还是喜欢部队,那里很简单,五点起床,早操,吃饭,训练,午餐,午睡,训练,晚餐,也许有娱乐节目。大家相亲想爱,像亲兄弟一样。流汗,痛快。他说他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外面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没有荣誉观。她一向只是安静地听,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