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他们死去之后,尸体就放在眼前,穿着他们生前不曾穿过的新衣服。他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此后,无论面对什么悲伤,什么困难,什么痛苦,他都没有哭。他告诉自己,我是男人了。
一阵风吹进几片花瓣,落在他的身边。他拾起来,放入口中轻轻嚼着。千鸟在他的卧室里翻动什么东西,发出琐碎的声音。似乎老鼠,或者蟑螂,那都是它的玩具。
她不会回来了。他清楚地知道。可是,强迫自己不接受。
晓在进疗养院一星期后给他写来一封信。简单的几句话,潦草的字迹。
花,我已经来了一个星期,为什么你还不来看我。快来吧,我等你。晓。
如你所见,没有任何格式,只是一列横队排过去。当然,横队也歪歪扭扭的,和她写的字一样,随意得很。但这倒是让人看着舒心。
他没有回信,也没有去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离开这黑暗。
于是,三天后,她又写来一封信,字句增加了一些,只是字迹依旧潦草,还是没有任何格式,只是随意地写下来。
你怎么还不来看我。该死的花。我一直在等你知道吗?你这可恶的骗子,把我骗到了这里来,答应来看我,却一直不来。是否又有了新的女孩,所以你要忘记了我。不是?那就快来看我,带着千鸟和一大捧花来。酒不用带来,这里不许喝酒。快来吧。晓。
信,看了三遍,然后被他夹在一本书里。
又是三天后,她的信又来了,这一次,文字又多了。
你搬家了吗?为何连一封信也不回。本来想让那个女人去看看的,可是,因为她来的时候总是说一些唠唠叨叨的话,让我讨厌,所以没有和她说。我想和你说话,也想和千鸟说话。这里太闷了,医生们都是温温吞吞的,说话怪里怪气的。我们在医院的后面一块土地上种起了菜蔬来,不大的一块土地,但我们种得相当高兴。也因为这块土地的缘故,我们被豁免了去工厂劳动的工作。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在这里认识了另外两个女子和一个老男人。都是很好的人,一个女子会弹琴会唱歌,很好听,另一个还会写诗。有时,她们一个写词另一个作了曲子,然后就在黄昏的时候唱。那个男子是个比医生还正常千百倍的人,和蔼,说话直来直去,很好的一个人。那块土地就是他首先开始开垦的,他教我们种菜。他们和别的病人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像是病人,至少比那些医生们要正常得多。其他的病人,也有一些很可怕,会在半夜里突然大声哀号,那声音太可怕了。我有时害怕不敢睡,住我隔壁的女子就叫护士打开门,让我和她一起睡。你来,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你会喜欢的。医生很支持我写信,他说这样很好,于是给了我很多的信纸和信封。我不要有好看图案的信纸,只要那些干净洁白的信纸。因为我觉得这样才真实。你来,带着千鸟来。我想你。花。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