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成功占领九江,对他们而言本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谁知出了“张欲峰事件”,导致日第二军停滞在了合肥一带。
冈村宁次的第11军第六师团在太湖、宿松一带死死的被31军、68军咬住。因而,波田支队和106师团暂时性的停留在九江做短暂的休整。
冈村宁次一直有个宿怨,想亲自登上庐山,体会一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他是否能耐的住寂寞等待事件的结束呢?
同时,薛岳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日军贼心不死一定会攻击南浔线。南浔就是继九江之后的下一个主战场。日军第一个目标就是庐山。
7月31日深夜,地处庐山西南麓峡谷间的第一兵团指挥所内,薛岳正吞云吐雾地站在地图前冥思苦索。
他嘴上叼着的那个须臾不离身的黑色铜嘴烟斗,正“咝咝”地燃着一团暗红色的火球,袅袅升腾的烟雾在指挥所内舒卷弥漫,远远望去,薛岳如同置身于广袤苍穹的云海波涛间。
九江失守,南浔线的局势陡转紧张。第一兵团的处境,也倏地变得危机四伏、险象环生起来。
攻势凌厉的日军,仅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连陷安庆、马垱、彭泽、湖口、九江,转眼间就将战场推到了庐山脚下。中国军队精心布置的一线防御阵地,顷刻间土崩瓦解。
大战之初,日军凭借其现代化的武器和陆、海、空立体攻势,攻城略地,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薛岳高度敏感的神经,未曾有过丝毫的懈怠。
尽管到目前为止,第一兵团所防守的南浔线尚平静无战事,但他们紧张备战的辛苦与前方相比毫不逊色。
马垱要塞失守之后,薛岳便严令第一兵团所属各部:战局将比预料的更加严峻,各部务必抓紧大战前短暂的宁静,加紧构筑防御工事,不得有丝毫的懈怠……
夜已沉醉,起雾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薛岳的深思,薛岳赶紧走到宽大的长条形指挥桌旁,拿起那架红色电话机的话筒。
这是一架专用内线电话,电话直通武汉最高统帅部和南昌第九战区司令部。
电话是蒋介石亲自打来的,薛岳刚一拿起话筒,电话那头立马传来蒋介石那熟悉的带着浓重浙江口音的国语。
“伯陵啊,这么晚了,还没睡觉么?可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薛岳手拿话筒,原地立正,感激地说:“谢谢委座关心!九江失守,南浔线大战在即,伯陵睡不着啊。委座身系国家民族命运于一身,更要注意身体!
薛岳知道,委员长深夜来电,并不是与他探讨玄幻深奥的生命哲理,肯定是有重大紧急的军情。但委员长在兴头上,薛岳只好洗耳恭听。
果然,蒋介石讲了一通嘘寒问暖的话语之后,便单刀直入,
“伯陵,张向华抗命不遵,心存私念!为保存实力,擅自弃守九江!你已经知道高统帅部已下令撤销了张发奎第二兵团司令的职务。从现在起,南浔方面的军事指挥就由你和梧生(吴奇伟别号梧生)两个人全盘负责。”
韩信带兵多多益善。一下子多了三个军薛岳来求之不得,可薛岳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张发奎是自己的老上司,还是广东韶关老乡,又是名扬天下的第四军旧日袍泽。
张发奎是第四军的老军长,素有“铁军之父”之称,薛岳乃闻名遐迩的第四军主将。两人身世相同又都是同年老庚。长期的杀伐征战中,两人成了情同手足的生死莫逆之交。
当薛岳亲耳听到委员长对张发奎的指责,觉得张发奎委实太冤。
张发奎放弃九江,退守牛头山、金官桥、十里山二线阵地的实情,薛岳是完全知道的。无论从战略还是从战术的角度考虑,薛岳始终认为张发奎没有错,在那种无险可依完全被动挨打的情况下,张发奎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换了薛岳,也很可能会这样做。
完好地保存了有生力量,总比将近十万大军置于无险可守的滩涂之上,在日军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之下,死守一座城市要强!
想到这里,薛岳便有意为张发奎鸣不平,他知道蒋介石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便握紧电话,尽量用和缓委婉的口气向委员长求情。
“委座,伯陵有一言如鲠在喉,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对这位心腹爱将,蒋介石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伯陵以为,张向华放弃九江,退守牛头山、金官桥、十里山二线阵地,完全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委员长……”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薛岳话还未说完,就被蒋介石厉声打断。
委员长见薛岳未再吭声,便接着说了下去:“伯陵,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刚拨给你的那三个军。新败之师,士气不旺。特别是高级将领的畏敌情绪,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得严令他们固守牛头山、金官桥、十里山二线阵地。如有退却者,格杀勿论!”
“是,请委座放心!伯陵一定殚精竭虑,精心指挥!”
薛岳的回答,蒋委员长似乎很满意。随即,转而用一种低沉而语重心长的语气对薛岳说:
“伯陵啊,我把南浔战场交给你了。九江失守,你的处境变得凶险万分起来。冈村宁次的第十一军占领九江后,下一个进攻的目标就是你了。此次武汉会战,你的第一兵团所在的南浔战场将会成为战场重心。你要把南浔的地形用到最好、用到绝佳处,将冈村宁次和他的第十一军拖住、困死,然后将其各个击破。你肩头的担子不轻。”
薛岳朗声答道:“请委座放心,伯陵早已做好充分准备,并抱定必死决心,必胜信念!将骄横的日军拖住、困死在南浔路,然后狠狠地吃掉他们!”
“好,伯陵,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蒋委员长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就在这时,第一兵团参谋长吴逸志悄悄走了进来,将一份刚刚绘制完毕的战地形势图交到薛岳手上。
薛岳接过一看,正是张发奎那三个军在牛头山、金官桥、十里山二线阵地的战地形势图。
看着手里的战地形势图,薛岳问道:“吴参谋长,这三个军目前的状况如何?”
吴逸志回答说:“这几天,我与退守二线阵地的这三个军互通了情报,加之这三个军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我们不是很远,因此对他们的情况了解得非常清楚。”
薛岳说:“好,你快说给我听听!”
吴逸志接着刚才的话题,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
九江失守,这三个军的将士们不仅没有丝毫的气馁和畏敌情绪,反而心里都窝着一股无名的怨愤与怒火。
这些人只认张发奎,不认委员长。张发奎受冤枉被撤,将士们无不义愤填膺。
退守二线阵地之后,张发奎总司令已严令各部在各个险关要隘处构筑了防御工事。
薛岳听后,心里反倒异常高兴,因为三军士气不降反升。
最高统帅部新拨给薛岳的这三个军,除李觉第七十军是一支湖南部队外,欧震第四军、李汉魂第六十四军都来自广东。粤军,薛岳用的更得心应手。
只是委屈了张发奎。一丝不快又一次掠过薛岳的心头。
大战在即,薛岳不想这么多了。老上司张发奎蒙受委屈变相撤职,防守长江南岸的重担,便落在了自己的肩上。现在,他所指挥调动的部队,突然增加了三个军的兵力,薛岳不由得信心大增。
时间以接近清晨,薛岳打开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屋外,迷蒙蒸腾的白雾,将大地浸染成一个混沌的世界。
大战前庐山脚下的美景,依然是这般的宁静而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