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会让人健康,只要时刻保持快乐的心情,就连刷牙、购物、换衣服、看电视这些生活中的小事都能对抗病魔。或许,死亡才是人生最大的节日。
爱上假发变装游戏
为了去一家新的理发店,我又装扮成史黛拉出门了。殷勤的男理发师正对着镜子试着给我的假发抓出一个新造型来,我则坐在舒适的椅子里忐忑不安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店里摆满了戴着假发的白色模特人头。安娜蓓尔在我身后很专注地一个个比较着这些假发。那情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路过水果摊,她睁大眼睛去分辨覆盆子、蛇莓和蓝莓,然后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把它们混在一起。
弗兰肯和科克是我以前最喜爱的酒吧的老板,得知我的近况,担心我无聊于是送了我一整套美剧《欲望都市》的DVD。《欲望都市》其中一季,萨曼莎患了乳腺癌,她也备受脱发的困扰,可是她却有办法每天晚上换不同的假发,而且发型从不重样,在电视里看起来,她的造型一个比一个美,真让人嫉妒。
萨曼莎给了我灵感,我想我也一定有办法从患上癌症这件倒霉事上找到些乐趣。虽然现在顶着一个难看极了的假发,但我不会再甘心于把年轻的头颅藏在它的底下了。我得去找一顶适合年轻女孩的假发,帽子也行,不过我不太喜欢帽子,因为如果要吻心爱的人,帽檐会煞风景地撞到他的额头。萨曼莎是在哪买到那么多漂亮假发的?我把这个疑问抛给了亲爱的安娜蓓尔,于是万能的安娜蓓尔就帮我找到了一家提供化妆和道具的假发店。
她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光头,我很怕她会忍不住哭出来,更很怕她的目光躲避我。但是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还很多次伸手摸摸我粉色的脸颊,一边摸一边感叹说:“真软啊。”虽然,她的声音中能听出哽咽来。
这家店里的假发很多,我的光头被来来回回地扣上好多顶,直到黛西出现在我眼前。安娜蓓尔和我一眼就看上了它,它不像其他的同类那样哗众取宠。在镜子里,我看到的不再是那个丑爆了的史黛拉,而是一位顶着金色大波浪披肩发的女孩,头发浓密闪亮得让人很有欲望用手指穿过她的秀发。这样的头发肯定在我的梦中出现过,因为金发向来是最吸引人的发色,金发女郎到哪儿都会很吃香,周围的人不论男女都会羡慕这样的头发,男人们更是无法拒绝金发女郎的请求。
黛西让我的脸变得陌生起来,我突然拥有了一张贪玩放浪、嘲笑一切的容颜。安娜蓓尔调皮地给黛西绑上了玫瑰色的发带,然后继续在假发货架上细心地挑选着。很快,她又挑中了一顶狂野的红发,后来我给它起名为“苏”。这两顶新假发我都买下了,双子座的我实在很难弃下它们任何一个。
这两顶假发,给了我自己两种全新的造型,也给我的人生增添了两种新的可能。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真的从这种变装游戏中找到了乐趣,这家小小的道具服装店也成了我的专属H&M。我给每一顶假发都起了名字,因为它们给了我不同的身份和不同的感觉。当我头戴最初那个小主妇般的假发时,我不再是苏菲,而成了史黛拉;而金色的波浪长发让我变身成为芭比娃娃一样的黛西;另外还有狂野的红发女郎苏和俏皮的金发女郎布莱蒂。布莱蒂是我后来买的,它是我最贵的一顶假发,完全是由真人的头发制作而成,价值八百欧元。真夸张是不是?可是当姐姐从镜中凝视着我,说了一句“我美丽的妹妹又回来了”时,这句充满魔力的话瞬间让我觉得为它付出再高的价格都值得。
一周漫长的输液疗程之后,终于可以在周末的晚上回家了,一踏进家门我就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然后磨磨蹭蹭地换好睡衣,把腿翘在沙发扶手上,懒洋洋地靠着,还在脸上写了一串大字——“我!不!想!洗!澡!我!只!想!上!床!睡!觉!”
过去的我宁愿光着头到处跑,也不想戴上假发。一回到家,本来第一件事肯定是把自己从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假发中解放出来。还不忘加上一句:真受够了这一堆假发!
但是人真的是会变的。自从拥有了我的专属假发H&M,我已经开始习惯了它们的存在,以至于躺了半天压根就忘了自己还戴着假发。换下来的假发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的篮子里,它们看上去那么和谐那么熟悉,好像已经待在那里很久了,它们已经成为了我日常穿衣打扮的一部分,更进一步地说,它们已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洗完澡,给十只脚趾涂上红色漆光指甲油,一边等着指甲油晾干,一边怀抱着笔记本电脑看《BJ单身日记》。对于二十出头的我来说,生活中新奇的体验正接踵而来。即使是二十几岁的人,新奇又刺激的体验仍然一个接着一个。我需要这种轻松的娱乐方式来帮助我转移注意力,让我不要总想着即将到来的中期检查结果会怎样。嗨!糟糕!说好了不去想,现在又想起这回事来了。我站起身,摘下黛西,换上了苏。就在我固定假发时,右手从光秃秃的头皮上擦过,感觉有些吓人,但还不算坏。少了头发的保护,头皮摸起来可真柔软。换上苏之前,我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还好最近我的脸颊恢复了圆润,之前可怕的凹陷消失了。我试着想象自己仍然是美女,但面对这个光秃秃的头,我做不到。很快,我重新变身为苏,然后重新坐回沙发里。
我突然意识到,现在对我来说,假发已经不仅仅只是遮风、挡雨、防尘、保护头皮的一层头发而已,它更意味着女性身份和自我意识。当我看起来像是另一个女孩,我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生命的活力,作出全然不同的反应。史黛拉、苏、黛西,或是布莱蒂,她们都带给我不一样的生命力。当我戴上黛西的时候,世界全然变了个样。一头浓密的波浪长发在身后跳起了舞,要是我蹬上那双最爱的意大利高跟鞋,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细腿,随意搭配的T恤都能成为吸引男人目光的“捕蝇器”,这身装束看起来就像堕入风尘的年轻女子。这就是我为什么钟爱黛西的原因,我戴上它,只要稍微地摆一下头或是小小地卖弄一下,总能让满头金发舞动起来。每个人都想知道,谁是这头秀发的主人。
变身为黛西的我,会开始喜欢完全不同的事物,这一点在苏、史黛拉和布莱蒂身上也有所体现。黛西喜欢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一头蓬松的金发随着她的大笑而抖动,她偏爱奶昔而不是番茄汁,常用粉色唇彩,脚趾甲必须涂成红色,她对美剧《绝望主妇》的热爱绝对高过经典文学作品。除了这些零碎的爱好之外,她还幻想着和K医生来一次浪漫的郊游。不过,坦白说,这样的白日梦不管我戴什么样子的假发,都总是成天萦绕在我脑中。
戴上红色假发,变身为苏的我,仅凭这一头狂野的红发就足以从大多数女性中脱颖而出。苏不必搔首弄姿,不必为愚蠢的笑话捧场大笑,她总能轻轻松松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但是,这四个女性角色具有一个共同特性:她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苏菲的影子。那个苏菲躲在她们的肩膀后面观望,不情愿地记录和导演着每个角色。那个苏菲窥视着她们,研究着史黛拉、苏、黛西和布莱蒂的生活,并且借由她们的力量来改变和拯救自己。她是这四个女人的综合体,一个全新的苏菲。